我用一只手托著師傅的下顎,一只手拿著筆為師傅勾畫著眼睛,師傅的呼吸輕輕的噴在我的臉上,熱熱的,濕濕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菊香,畫完眼睛,我又拿起一支筆為師傅勾唇,師傅的唇形好看極了,我忍不住更加靠近師傅,氣氛十分曖昧,師傅也許察覺到曖昧的氣氛,身體向后靠了靠。今日唐老夫人點的是一出牡丹亭,我為師傅換上衣服,欣賞這眼前這位“美人”。
師傅看到我呆滯的目光,溫柔的笑了笑,隨即說道:“我要登臺了,你好生待在這里,今天是唐府的大日子,不要闖禍。”說罷,在眾人的簇擁下,師傅就離開了。
我悄悄躲到幕后,看著戲臺上的師傅,只要師傅一上臺,就是另一種氣質,另一個人,生活中的師傅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柔可親的謙謙公子,戲臺上的師傅是一個身段優美、風情萬種、從一而終的女子。戲臺上沒有性別,戲臺上的師傅更是雌雄莫辯,世間萬物,女子為陰,男子為穢,唯有觀世音菩薩集兩者為一身,歡喜無量。從前我始終不懂這個道理,自從見了師傅,我方才明白。
唱完戲后,我為師傅換好衣服,便送師傅走了,師傅臨走前再三囑咐,讓我小心謹慎,抄寫完書后快些回去。
送走師傅,我悄悄回到唐陌言的房間,換上唐陌言為我準備的禮服,這時一件白色長裙,裙擺上遍布水晶,走起路來如天上銀河流動,胸前是用銀線秀制的祥云暗紋,十分大氣。我又拿起唐陌言為我準備的珍珠項鏈待在雪白的脖頸上,耳朵上帶著與項鏈配套的珍珠耳環,最后將頭發高高盤起,在發間別了一直小巧的水晶王冠,腳上穿著一雙白色高跟鞋,略施粉黛。等我梳妝完成之后,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隨后,唐陌言推門走了進來,他看到我,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你打扮起來還有幾分貴氣,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假戲真做,娶你當媳婦。”我沖著他翻了一個大大白眼,口中嘟囔著“想得美。”唐陌言今日的穿著也十分大氣,他穿著一件黑色燕尾服,領子上別著白色蝴蝶結,與我的禮服正好相配。
唐陌言坐在凳子上,隨口說道:“我剛才看到那個戲子被袁三爺的小廝接走了,今晚袁三爺也會來府上給祖母拜壽,你知道該怎么辦吧。”不知為何,我心中涌起一陣不悅,可我也清楚,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師傅只是一個戲子,若果沒有人為他撐腰,他只能受人欺凌,在這個可悲的時代,如果他想活下去,只能做袁三爺的男寵,而這個時代,戲子被有錢人家的老爺包養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有錢人家的老爺也會認為包養男寵是一件證明身份的事。可我始終不愿接受那么干凈的師傅會做這種事,唐陌言的話是為了提醒我不要為了師傅與袁三爺起沖突,尤其是在今晚唐家的宴會上。
唐陌言也許是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寧,為我到了一杯水,對我說:“很多時候有些事情感覺好玩,玩玩也沒有什么不可以,但是如果為了不必要的人做出些會危害到自己安危的事情就不好了,你不是一貫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嗎,這次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你與那戲子之間,最多只能是露水情緣,不要陷得太深,這個道理你曾經教過我,如果那時我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也不會白白害了牡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