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鐵烙在身上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疼,沐夕顏挑開衣領,對著銅鏡看著烙上的梅花,梅花一烙,終生為衛。
東宮內,顧承熙緩緩傾下一杯香茗,饒有興致地看著棋盤,手執黑子與自己拼殺。
“十六,出來?!鳖櫝形醯亻_口。
房梁上悄無聲息地翻下一個人,黑衣如夜,一頭青絲用黑色的綢帶束起,單膝跪下,“主上?!?/p>
顧承熙瞥了她一眼,“會下棋嗎?”
沐夕顏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顧承熙淺淺地勾起嘴角,道:“過來看看,能看出什么?”
沐夕顏走上前,細細地看了看,又看了看顧承熙手邊的黑子盒子,心頭一驚,道:“主上,我······我不敢說?!?/p>
“說吧,恕你無罪?!鳖櫝形醵似鸩瑁瑴\抿了一口,道。
沐夕顏深吸一口氣,道:“白子變化無窮,無孔不入。黑子雖占有先機和優勢,卻處處受制于白子。并且,黑子雖已有龍氣,但······但······”
顧承熙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說下去。”
“但白子,大有屠龍之勢?!?/p>
顧承熙眸色一沉,沐夕顏忙跪下,“主上恕罪?!?/p>
顧承熙笑了笑,“怎么膽子愈發小了,說了恕你無罪的。十六,你叫什么名字?”
沐夕顏一愣,垂首道:“阿薰?!?/p>
“大名!”
沐夕顏低下頭,咬著唇不說話,從進入暗衛營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大名了。
顧承熙勾了勾唇,“算了,阿薰,你知道孤為何獨獨器重你嗎?”
沐夕顏誠實地搖搖頭,顧承熙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旗盒中,“因為你聰明,退下吧。”
“是?!?/p>
顧承熙冷冷地注視著棋盤,黑白相殺,看似膠著,實則黑子已經步步后退,她竟然能一眼看出白子的屠龍之勢,僅僅是聰慧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她了。
誰家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縝密的心思。
可惜,可惜了。
“不言,過幾日宮宴之事都安排好了嗎,去傳容箏來?!?/p>
算來今日本不該沐夕顏當值,可容箏卻安排她與蘇眉段晚亭三人一組,一起隨顧承熙入宮赴宴。
顧承熙先去拜過了景帝,又去拜見了皇后吳氏,最后才到了自己母妃恭妃的宮中。
蘇眉悄聲對沐夕顏道:“這恭妃娘娘生下太子殿下,怎的如此落魄,這宮殿像是許久沒有修繕過了。唔,這房梁不會讓我們踩踏吧?”
沐夕顏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旁抱劍而坐的段晚亭低聲道:“恭妃娘娘原先只是個宮女,圣上一向看不上她,若非當年太后以死相逼,如今的儲君之位還不知道花落誰家呢?”
“???”沐夕顏吃了一驚,難怪,那屠龍的白子,原來他的儲君之位做的并不踏實,并不開心。
顧承熙雖貴為太子,可要進宮看望自己的母妃,還要景帝同意,恭妃看見兒子,不禁喜上眉梢,“熙兒,你終于來看看母妃了?!?/p>
顧承熙笑了笑,“母妃放心,兒子永遠都是您的兒子?!?/p>
設宴的半月臺上,沐夕顏抱劍藏身于樹上,赴宴的群臣從樹下走過,突然,沐夕顏眼中涌起淚水,樹下,沐子凡與沐夕昊兩人一起走過,快一年了。
沐夕顏緊緊抓住劍,嘴巴張了張,卻沒能出聲,“父親,阿弟?!?/p>
沐夕昊感覺自己臉上滴了一滴水,他抬頭望了望,卻什么也沒看見。沐子凡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沐夕昊搖搖頭,“沒什么,像是落了一滴雨。”
沐夕顏慌忙擦干凈臉上的淚水,遠遠望去,生下太子的恭妃竟然被安排在了生下二皇子洛王顧承乾的明貴妃和生下三皇子昭王顧承頡的賢妃之后,足見有多不受寵。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從席間悄然退下,走到沐夕顏藏身的樹下,沐夕顏屏住了呼吸,手按在劍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見過王姊?!鳖櫝形醯穆曇敉蝗粋鱽怼?/p>
女子轉過身,臉上寫滿了皇家的威嚴,這是當今圣上的長女,江琴長公主顧千琴。
顧千琴瞥了他一眼,“明貴妃的母家你為何還不動手?太子,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顧承熙點點頭,“王姊放心,只是王姊,大明宮之內,還要你多多活動?!?/p>
顧千琴冷冷地勾起嘴角,“事成之后,還望太子殿下記住允諾本宮的事?!?/p>
“自然,”顧承熙轉身看向燈火通明的半月臺,“孤登基后,貴妃明氏,必被五馬分尸,挫骨揚灰,以報王姊殺母之仇?!?/p>
顧千琴的手緊緊握起,她原以為上天奪走了她的母妃,又將她送到那無用的恭妃身邊,是極大的不公,卻不想這恭妃雖然軟弱無用,生下的兒子極有手段的。
半月臺上歌舞聲響起,顧承熙轉身歸席,三人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躍上屋頂,蘇眉滿臉寫著糾結,想問什么又不敢開口。
段晚亭環顧四周,確定無事后,淺笑著看了蘇眉一眼,道:“江琴公主的生母乃是原先極受寵愛的于婕妤,后來被明貴妃誣陷在宮中行巫蠱之術,圣上震怒,賜死了于婕妤,明貴妃又故意將公主送到恭妃宮中。幸而公主聰慧,又生的極美,依舊是圣上最寵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