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身子好了之后便又回到了宣政殿,宣政殿一切如舊,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歷代多年,這宮殿不變,只是人面不在而已。
帝王早朝之后依舊是照例來了宣政殿,辰星自一開始便一直都準備著帝王的詢問,詢問自己為何會去天牢,但是過了很多天卻一直等不到帝王的問話。
“辰星,為左相大人倒杯茶來。”帝王今日下朝一進宣政殿的門就對著辰星吩咐道。
“是。”辰星立即走向了后殿,端著茶走回了正殿,想了想,將茶放置在柳征的左手邊,便退回了帝王的身旁不遠處候著。
柳征看著辰星的舉動,不由帶了些贊賞的目光。自己是左撇子,辰星奉茶時會注意將茶放在一般人順手的右手邊,而這次辰星卻猶豫了一下之后選擇將茶放置在了左側,盡管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但是足見其敏銳的觀察力。
柳征在一旁靜靜地坐著,喝著茶。帝王在桌案上翻閱著奏章,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氣氛祥和寧靜到讓人覺得詭異。
辰星瞧著柳征一盞茶已經見底,便重新端來了茶為其換上,繼續站在一旁候著。帝王有些反常的態度,卻給著自己一種感覺,一種事情就要決斷的感覺。
“左相,朕這宣政殿的茶,怎么樣?”帝王側眼瞧著,終于出聲問了一句。
“上佳。”柳征沒有一絲猶豫,直言贊賞著。
“這茶是辰星烹的,茶藝的精通可見一斑,不過差一點可就再也喝不到了。”帝王說著話,不知有意無意,卻將話帶到了別的話題上。
“這是為何?”柳征雖然很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是還是順著帝王的意思問道。
“險些命喪天牢殺人一案。”帝王只是看著奏章,看似無意的閑聊卻總讓人懷著心思去猜去理解。
“這件事臣也知道,趙柯一案最關鍵的兩個人,朱毅和寧陸都在天牢被殺害了,臣竟不知道這件事和辰星姑娘也有關。”柳征有些驚訝地回著帝王的話,隨即望向了辰星。
“不知辰星姑娘在天牢可有看見什么可疑的人?”柳征問著辰星的時候刻意將辰星的懷疑排除在外,沒有直接問辰星去天牢做什么,只是將其當作一個可能的證人詢問可有看見殺人兇手。
辰星看了一眼柳征,隨即會意,柳征是在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回左相大人的話,辰星因故人之交去天牢探望寧陸,只是方才見到他,便被人打昏過去,辰星無能,并沒有見到疑犯。”辰星略帶著歉意回答道。
“故人之交?”帝王聽著辰星的話,對這話中的故人之交覺得不甚疑惑。
“回陛下,寧陸之妻珊瑚是辰星在笙簫閣時的故交好友,相識多年。”辰星恭敬地回答著,篤定的態度就好像本就是為了這件事去的天牢一般。
帝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們都先下去吧。”過了一會,帝王推開了手邊的奏章,屏退了連同百叔和辰星在內的一干人等。
柳征看著辰星離去的身影,不由在心里佩服著辰星的應對之策,方才那一句故人之交,就憑這個四個字,將原本就很棘手混亂的案件,又添了一絲疑惑。
寧陸固然是祁王的叔叔沒錯,但若是其妻子是笙簫閣的人,憑著外人眼中笙簫閣和梁王的關系,這一場陰謀的幕后到底是祁王還是梁王就難以說清了。而且伴隨著寧陸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永久的謎,不管幕后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剩下的便只有在眾人心里尤其是在帝王心里的疑心了。
辰星緩步走出了宣政殿,抬眼看著殿外一如既往四四方方的天,想著殿內帝王和柳征的談話多半是關于最近發生的這一連續堪稱詭異的案子的。
辰星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就一直在被谷莀步步緊逼,甚至于自己每一次謀略計劃都多少會有谷莀的參與。谷莀如此算計,而自己到現在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自保。
辰星頭一次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弱太幼稚了。
遠遠地,辰星瞧見有個人好像急急忙忙地在往這邊跑來,跑到近前,辰星才發現是一位小侍女,滿臉淚痕,神色慌張。
“姐姐,我要見陛下。”小侍女梨花帶雨一把跪在了辰星面前。
“發生什么事了?你起來說話。”辰星被這小侍女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
“姐姐,我要要緊的事一定要見到陛下,求求你了......”小侍女像是認準了求辰星就一定可以見到帝王,拉著辰星的裙擺哀求著,死都不肯放手。
“陛下現在在和左相大人議事,任何人不許打擾。”辰星有些無奈,不管這小侍女有什么事,這時候誰也不敢去打擾帝王。
“那怎么辦呀......”小侍女哭腔中甚至帶著一絲絕望。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講清楚。”辰星聽著覺得這小侍女這么想見陛下一定不是因為什么小事。
“皇妃娘娘快不行了......”小侍女一字一字哽咽著說道。
“你說什么?皇妃娘娘?哪個皇妃娘娘?”辰星心里一沉,心里隱隱有著不祥的預感。
“祁王的母妃,康孝皇妃......”小侍女依舊是抽抽搭搭地回答著。
辰星聞言,一把將自己的裙擺從小侍女的手里扯了出來,跑向了百叔。
“百叔,康孝皇妃出事了,我必須去看看。”辰星甚至沒有等百叔回答,便直接疾步走了出去。
小侍女在一旁瞧著,看辰星直接跑向了康孝皇妃所住的千禧宮愣了愣,但立即便抹干了眼淚小跑著追著辰星往回走。
辰星一路上都在想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忽然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會沖著祁王而來。
辰星還未走進千禧宮中,腳卻好像被凍在了千禧宮門前一樣,沒敢再往前走一步,千禧宮中此起彼伏的哭聲落在耳朵里是如此的刺耳。
“不,不會的,娘娘......”小侍女見辰星停住了便也跟著辰星停下了腳步,同時卻也和辰星一樣,聽到了千禧宮中傳出來的哭聲。小侍女愣了一下,隨即拼命否認著,完全不敢相信千禧宮內傳來的這個噩耗。
辰星看著小侍女風一般跑進去的身影,有些艱難地邁著步子,一步一步,走地格外緩慢。
面前卻出現了和辰星有著同樣沉重而緩慢的步子的人。
辰星抬眼瞧見了景子璃正目光呆滯地往外走著,一瞬間自己竟然有些怕見到景子璃,自己不能說也不敢說,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自己,是自己破壞了景子璃原本避世安寧的生活,這份愧疚在景子璃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幾乎快要壓垮自己。
“我已經沒有留在這里的理由了……”景子璃忽而苦笑著對著辰星說道。
“殿下......”辰星帶著愧疚和悲愴的眼神抬眼看著景子璃,感受著景子璃言語中透出的空洞和絕望。
自己也曾想過景子璃不適合這個皇城,離開或許會是最好的結局,只是沒想到最后迫使景子璃離開的卻是一場又一場的死亡。
景子璃沒有停留,只是和辰星說了這么一句話之后便繼續往外走去。
辰星直到景子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景子璃現在應該是在禁足階段,禁足期間沒有旨意是沒有辦法隨便離開的,景子璃這番強行的出了祁王府,甚至還到了皇城之內,不說他會不會真的因為趙柯那件案子受到什么處罰,但是這般抗旨出府,卻是大罪過,只能求帝王看在是其母妃彌留之際,會寬宥他。
辰星帶著異常壓抑的情緒漫步回了宣政殿。
百叔還守在宣政殿外,就瞧見辰星魂不守舍的樣子回來了。
“這是怎么了?”百叔等辰星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跟前,走上前問道。
“百叔,康孝皇妃歿了。”辰星抬眼,眼神戚戚地望著百叔說道。
“皇妃歿了?!”百叔聞言也是一陣驚訝。
辰星點了點頭,便靜靜地站在了一旁。沒多久,左相柳征便從殿內走了出來。百叔看了一眼辰星便往殿內走去。
辰星跟著百叔走回了殿內,百叔進殿之后便伏于地上,用自己最恭敬地姿態。辰星見狀,也靜靜跟著百叔伏在地上。
“陛下,康孝皇妃歿了。”百叔帶著肅穆的聲音在宣政殿內響起。
一時間寂靜無聲。
“什么時候的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帝王才低沉著聲音說道。
“就是方才的事兒。”百叔恭順地回答著。
帝王沒再說話,沉默著走出了宣政殿。
辰星跪著換了一個方向恭送著帝王離開。帝王去哪里和自己無關,自己現在只想回自己的小竹園去,回自己的房間內靜一會思緒。
這么想著,辰星便起身,離開了宣政殿。
這回去的一路上,辰星帶著各樣情緒,連路旁原本妖嬈俏麗的百花們,都忽然之間變的毫無顏色。
辰星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后,再次坐在了窗邊,抱著腿側著身子看著窗外,從天色漸深直到天欲大亮。
依稀聽見清淺將欲出門,辰星淺嘆了口氣,起身打開了房間的門。
“清淺。”辰星對著快要出門的清淺喚到。
“怎么了?”清淺停步,回頭望著辰星。
“幫我跟百叔說一聲,我今日身體不適,暫且歇一日。”辰星實在是不想再去宣政殿,哪怕只讓自己躲一天也好,不過自己的確是有些不適,坐了一整夜,神思倦怠。
“要緊么?”清淺聽聞辰星這么說,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好。”辰星心里有些抱歉自己只能讓清淺擔心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會和百叔說的。”清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辰星拖著略覺得有些沉的身子,洗漱完之后換了件衣裳,換完之后,才想起來今日自己并不需要出門。無奈地笑了笑,一邊想著事情一邊做著其他事的結果就會這樣。
辰星這么想著,便關上了門窗,坐在床榻邊上,倚著床沿,閉上眼睛休息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夜晚的入眠對于自己來說變成了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