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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驚蟄一夢

第四十六章(中)黯魂難留

此時的顏青正拿著衣裳往涼亭內走著,卻只瞧見了景子琪在涼亭內呆呆地坐著。

“八殿下。”顏青對著景子琪見了個禮,眼睛卻在四處搜尋著辰星的身影。還在納悶著自己回去取件衣裳怎么涼亭之內的辰星變成了八皇子,這辰星又去了哪里呢?

“辰星姐姐去那邊了......”景子琪像是明白顏青的疑惑一般,指著方才辰星跑去的方向對著顏青說道。

“多謝殿下。”顏青謝過景子琪之后便順著景子琪指的方向走去,只一個拐角之后,顏青就被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嚇呆了。

顏青只瞧見九皇子半跪在地上,辰星嘴角溢著鮮血倒在九皇子景子玦的懷里,九皇子手中的帕子已經被鮮血浸染的鮮紅,顏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嗡的一聲,手中的衣裳滑落都不知道,便立即跑向了辰星。

“這是怎么了?怎么我才離開一會兒就變成這樣了?”顏青跑上前跪在了一旁焦急地問著,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現在的辰星。

“應該是一時氣血攻心所致,松音已經去叫大夫了。”景子玦見顏青跑來,便知道一定是來找辰星的。

“多謝九殿下,失禮之處還望殿下見諒。”顏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般很不識禮數,便立即說道。

“無礙,現在要緊的是她。”景子玦看著自己懷里的辰星,眉頭緊鎖,若是辰星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先回清心院吧。”顏青瞧著辰星的樣子,心里后悔無比,將養了兩日這才好了些,自己怎么就一時被迷了心竅帶著辰星出來了呢。

景子玦點了點頭,直接打橫抱起了辰星,才發現辰星原來如此瘦弱。

景子玦抱著辰星往清心院走去,顏青在身后一路緊跟著。

在廊道的盡頭遇到了同樣正欲前往清心院的景子瑜。

景子瑜一開始遠遠只瞧見景子玦的懷里抱著個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人竟然好像是辰星,再看到身后跟著的顏青的時候,便完全確定了。

幾乎是瞬間,景子瑜便跑向了景子玦,站定在了景子玦的面前。

“多謝九弟,不勞費心。”景子瑜伸手便要接過景子玦懷里的辰星,卻驚覺出了景子玦一瞬間的猶豫和抗拒。

景子玦只是靜靜地看著景子瑜,遲疑了一會,才將辰星緩緩交給了景子瑜。

方才的顛簸和停頓,倒是讓辰星意識清晰了些,過了這么會也回了些氣力,便自己掙扎著想要脫離開懷抱下地自己走路。

“放我下來……”辰星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但是想要自己下地的想法卻是格外強烈。

“別動。”景子瑜這時候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辰星再折騰下去自己真的很怕真的會出大事。

“景子瑜,放我下來。”辰星停止了掙扎,躺在景子瑜的懷里,手緊緊抓著景子瑜的前襟,格外認真地看著景子瑜說道。

景子瑜聞言止住了腳步,低頭看著辰星堅定無比的神色。

這是辰星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

長嘆了一口氣,景子瑜緩緩在道路的邊緣放下了辰星,辰星若是想自己走,起碼還能扶著墻走。

辰星艱難地扶著宮墻一步一步走地格外緩慢,每一步都好像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

景子瑜在一旁默默地跟著,有好幾次辰星幾乎要跌倒在地,自己沒忍住上前扶了一把,卻被辰星瞬間推開了,雖然推開的力道很小,但是自己心里明白這已經是辰星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所能做到的了,只是在被推開的一瞬間,自己心里卻再難掩住濃濃的失落。

辰星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是自己現在滿腔的憤怒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報應在自己身上。

顏青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幕讓人揪心不已的情形,轉身對著景子玦行了個禮。

“九殿下,恕顏青無禮,敢問殿下,這究竟是發生了何事?”顏青實在是很難理解為什么自己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取件衣裳的時間怎么辰星就忽然間變成了這樣。

“是我的錯,我不該告訴她祁王和非晚亡故這件事......”景子玦看著辰星如今這般儼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便知道就算是辰星,也別想輕易過了這道坎了。

“什么?!”顏青聞言,猛地抬起了頭,臉上寫滿了震驚。轉頭望著正步履蹣跚扶著墻倔強行走的辰星,不說辰星,就是自己聽聞了這個消息心里都滿是哀痛,何況是辰星。

景子玦將事情的經過對顏青復述了一遍,直聽得顏青驚心不已。

此時的辰星只覺得雙腳實在是使不上力氣,便只能手腳并用,將所有的氣力都放在了扶著墻的手和慢慢挪動的雙腳之上,以致于每走一步,手上的使得力氣都很大.

粗糙的墻面很快磨破了辰星的手掌心,墻上便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了紅色的血痕。

辰星卻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沒辦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憑著最后一點意識撐著往回走著。

景子瑜在一旁看著,辰星如今這般樣子的原因,應該就是為著今日父皇召見說的那件事,景子璃和非晚遭遇暗殺亡故。

自己乍一聽聞這件事的同時,便已經在陷入了深深的擔憂之中,這份擔憂完完全全就是為著辰星的,雖然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是絕對瞞不了的,所以才會在回來的路上絞盡腦汁地想著自己到底要如何將這件事告訴辰星,沒想到還沒等自己想出比較好的辦法來,就已經有人告訴辰星了。

此刻的辰星卻是再難顧及到別人的感受了,甚至于已經顧及不了自己的感受了,自己滲著鮮血手還在墻上一點點的摩擦著,卻全然不覺得疼,除了無力感和憤怒感自己對其他一切知覺都喪失了靈敏度。但是就連這僅存的憤怒感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排遣它,就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積攢著,最后都化作了對自己的折磨和仇恨。

景子瑜跟著辰星一步一步地走著,哪怕自己現在心痛到無以復加,卻依舊不敢上前幫扶著辰星,辰星現在正陷在自己的情緒里,出不來了,自己貿然上去,只會將辰星刺激到更加嚴重的地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走到了清心院的門口,辰星剛抬腳想要跨過門檻,便覺得自己的腳是怎么也再難抬起門檻這么高的高度,瞬間絆倒,往前一撲,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景子瑜再也沒忍得住,上前想幫著辰星重新站起來,卻還是被辰星一把推開了。

辰星掙扎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總算是摸到到自己的門,辰星一把推開了房門,屋內殘留的中藥味和自己早起離開清心院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這個時候卻覺得連氣味都在和自己作對。

辰星低下了頭,想要走進自己的房間之內,可是才踏進去了半只腳,便覺得心間一股血氣上涌,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又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便再沒了意識。

景子瑜在身后瞧著這一幕,只覺得連自己都開始要喪失理智了,疾步上前抱起了已經不省人事的辰星,真恨不得由自己擔了這份苦。

清心院外,步履匆匆。

“秦王殿下。”大夫幾乎是在聽聞辰星出事的瞬間便疾步跑了過來。

“快看看她。”景子瑜對這時候大夫一成不變遵守著的禮儀第一次覺得如此刻板和厭惡。

大夫趕緊上前看著雙目緊閉,連呼吸都微弱的辰星。

“還請殿下先將姑娘放置于榻上,好仔細診斷。”大夫一眼便瞧出這是氣血郁結,必是情緒極度波動導致的,只是這辰星前兩日方才大病一場,怎么好受如此的刺激。

景子瑜輕柔地將辰星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退居一旁,眉頭緊蹙地看著大夫把脈診治。

良久,大夫站了起來,對著景子瑜行了個禮。

“殿下,煩請將這園內的大夫們都請過來,許會有辦法……”大夫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因為這辰星姑娘死在秦王手里了,也只好最后一試了。

景子瑜聞言,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負在身后的手掌緊握成拳,轉頭看著雙目緊閉的辰星。

“好。”景子瑜幾乎是逼著自己說出了這一個好字。

為了專注診斷,只留了大夫們在房間內診治商議著救命之策,景子瑜站在門外,看著房間內所有大夫的商討斟酌,怨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子瑜出聲問著一旁一直默默站著請罪的顏青。

自辰星昏迷伊始,顏青便站在了房門門前請罪。

“請殿下責罰,是顏青的疏忽。”顏青聞言瞬間跪地請罪。

“看她這樣子,多半是知道了那件事了……”景子瑜眉頭從見到辰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緊鎖著。

“今早辰星姑娘說養病在屋里呆的太久不舒服,想出去走走,也并沒有走太遠,就在龍魚池旁坐了坐,姑娘說有些涼意,便就是這取件衣裳的時間,待我再見到姑娘的時候便已經是這般模樣無差了……”顏青跪在地上,一點不敢有所隱瞞。

“景子玦……為何又是他……”景子瑜心里藏著疑惑,還有著深深的擔憂。

“顏青在辰星姑娘出事后,曾問過九殿下,但是據殿下所說,是辰星姑娘叫住了他,很焦急地詢問著,看上去應該是是知道了些內情的樣子,九殿下本也不想說的。”顏青將自己從景子玦那里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景子瑜。

“既不是景子玦說的,那辰星是如何知曉這些事的?”景子瑜聽了顏青的話,反倒疑惑更深了些。

“這個便不知道了,只是……我在原先辰星姑娘休息的涼亭之內遇到了八殿下。”顏青不知道始末原委,只是將自己知道的細枝末節都說了出來。

“子琪?罷了,這些事情等以后再說吧,現在只求無事便好……”景子瑜聽著這些話,實在也是不想再多想了,現在除了辰星的平安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都可以容后再議。

景子瑜擔憂地望著房間內的情形,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禱,祈禱上天不要把好不容易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美好這么快的就奪回去了。

過了好一會,大夫們陸陸續續地到了外間,但是卻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主動走上前回景子瑜的話。

“怎么樣了?”景子瑜見沒人注定說話,心里已然生出了幾分不祥之兆。

“回殿下的話,辰星姑娘怕是......”之前建議景子瑜將所有大夫請來診治的那位大夫被其他人推了出來,畢竟誰也不想無端擔個大責。

“怕是什么......”景子瑜聽見這句話,心里猛地沉了一下,連帶著眼神都凌厲了幾分。

“怕是......不好了......”大夫被景子瑜瞬間爆發的冰冷氣勢逼迫的連頭都不敢抬,聲音顫抖著說完了這句話。

大夫低垂著頭正當準備好接受景子瑜的指責和憤怒的時候,卻發現景子瑜早就頭也沒回的走進了房間。

景子瑜此刻是一點怒火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恐懼,一種深深的恐懼,只要稍微想到辰星可能馬上就會永遠離開自己這件事,自己的心,自己的整個人就好像要疼到碎掉一樣。

景子瑜疾步走到辰星的床榻邊,辰星面容蒼白,靜靜地躺著,那么安靜就像睡著一般。

景子瑜心里充斥著疑惑和否決,辰星經歷過這么多的事情,怎么這次就抗不過去了呢......

想到這里,景子瑜怔了怔,癱坐在了床榻邊。辰星之前受過的所有磨難盡管萬分艱險,但是總還是有個信念支撐著,那便是非晚,這兩個從小相依為命的姑娘情誼深厚,這份熬過無數個可怕日夜的情誼一直都是非晚和辰星最為重視的東西,但是如今,非晚故去了,辰星還有什么可以執著的呢......

這份絕望只在景子瑜心里盤旋了一會,便迅速地被壓了下去,景子瑜起身,走到房間外。

“我不管您們用什么辦法,必須治好辰星,無論什么樣的珍貴藥材盡管說。”景子瑜充斥著深深的抗拒之意,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沒有辰星,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留下她......

大夫們聞言,也知道景子瑜的決心,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應了聲是便退回了房間之內,回醫館查醫書的查醫書,商議的商議,所有的大夫一刻都沒有閑下來過,忙碌了許久,天色漸晚,卻還是無能為力,眼見著辰星已經越來越微弱的呼吸,也眼見著景子瑜在一旁越來越絕望的神情和越來越可怕的氣勢......

“出去......”景子瑜忽然間出聲說道。

大夫們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出去!”景子瑜帶著憤怒再次說了一遍。

大夫們連忙行禮告退退出了房間之內。

景子瑜緩緩從坐了一天的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了辰星身旁,單膝跪坐了床榻旁,只想著這樣,自己能離的辰星最近些。

“你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所以才會睡得這么安靜......”景子瑜撫摸著辰星蒼白的臉頰,已帶著哽咽之音。

“你知道我有多想留你下來嗎?你知道你的存在對于我來說其實早就已經大過我之前所有執著的目的了嗎?那天我帶你去涼山的時候,我多想拋下這皇室家族的恩怨爭斗,帶你天高海闊,只要你在我身邊......”景子瑜喃喃地說道。

情至深處,早已紅通的眼眶再也沒有承載淚水的能力,眼淚悄無聲息的低落,最終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床榻的錦被之上。

“辰星,你若是真的累了,那便歇息吧......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我景子瑜此生唯一傾其所有愛過的女子,我不可能忘得了你,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忘記我......”景子瑜再也沒有忍住心里巨大的悲慟,哽咽到再也沒辦法說出一個字,只是緊緊握著辰星一直都冰涼的手掌。

顏青一直都跪在房間外,面無表情,一樣的心如死灰。當殿下將所有的大夫趕出房間的時候,自己已經知道結局了,辰星姑娘救不回來了,這一回,是真的回不來了,而自己也再難留在殿下身邊了......

琳瑯跪在顏青身旁,泣不成聲,雖說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多少也能猜到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也知道這般樣子,自己的辰星姐姐已經彌留了。

天色隨著陽光的漸漸消逝而開始黯淡了下來,一如所有人此刻的內心,一如此刻正彌留的生命......

漫漫微度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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