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策馬往回走著,越走越覺得自己不能回頭,甚至覺得自己不能呆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就像有著什么詛咒一樣,會把自己變成剛才那個樣子。
這么想著,辰星開始策馬加快,最后變成了疾馳,一路順著來時的那條路,飛奔回了最后方的軍營之內。聽著自己身后的廝殺,破城的撞擊聲,辰星只覺得自己好像要瘋掉一般,只想著逃離,趕快逃離這個人間地獄。
當岑安看見不遠處疾馳回來的辰星之時,還以為辰星是不是受傷了或者出了什么事。
“姑娘?出什么事了嗎?”岑安在辰星一下馬時便立即上前問道。
“我只是有些累了。”辰星搖了搖頭,完全沒有精力去掩飾自己現在的神色異常,說完便立即往自己的營帳之內走去。
岑安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辰星這般慌張無措,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便沒再多言,只是跟著辰星走著。
“我想一個人呆著。”辰星走進自己的營帳前出聲說道。
“是......”岑安的是才說了一般,辰星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營帳的幕簾之后。
辰星回到營帳后,便一個腿軟跌坐在了地上,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走到塌旁,最終還是跌坐在了塌邊,扶著塌沿,眼神空洞......
岑安呆在營帳外,完完全全游離在狀況外,只是靠著自己猜測,可能是戰爭太過殘酷,嚇到了辰星。不過想著這樣也好,起碼辰星回來了,自己就不用在這里白白著急戰場的明槍暗箭了。
岑安不知道前方戰事什么時候才會結束,只是時不時注視著遠處有沒有人回來。
終于在無數次的守望中,岑安遠遠地看見了幾個疾馳回來的身影。
“你是......”岑安依稀辨認得出來來人中為首的好像是雷填將軍的副將,盡管沒有說過話,但是經常在雷填將軍的身邊見過。
“我是雷填將軍的副將東武,辰星姑娘在哪里?”東武一副焦急的模樣詢問著岑安。
“在營帳內休息,怎么了?”岑安見東武如此焦急的模樣,也不敢耽擱,便往辰星的營帳內走去。
“只有辰星姑娘一個人嗎?”東武緊跟而上,繼而問道。
“姑娘回來之后情緒不太好,說想一個人呆著。出什么事了嗎”岑安有些無奈地回答,隨即便立刻問道。
“秦王殿下出事了.......罷了,我還是親自對辰星姑娘說吧。”東武猶豫著還是沒有開口。
“秦王殿下出事了?得趕快告訴姑娘。”岑安說完,比東武還要著急走到了營帳旁。
“勞煩通報一聲。”東武對著岑安作禮道。
“姑娘,雷填將軍的副將求見。”岑安輕聲走進了營帳之內,便瞧見了正坐在地上的辰星。
“知道了......”辰星回答著,眼神依舊帶著一絲迷離。
岑安轉身走出了營帳,對著東武點了點頭。
“多謝。”東武說完便對著身后跟著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隨后便走進了營帳之內。
辰星站起身來,看著來人有些狼狽,想著經歷了一場大戰,也難怪如此。
“辰星姑娘,秦王殿下中箭受傷了......”東武走上前,立刻對著辰星說道。
“什么?!”辰星只覺得這一句猶如醍醐灌頂,自己瞬間便清醒了過來。滿心只想著,景子瑜受傷了,景子瑜怎么會受傷的。
“傷勢很嚴重,我是特地來通知姑娘的,姑娘趕緊去吧。”東武焦急地說道。
“好。”辰星立刻提步往營帳外走去,但是在即將走出去的前一刻卻停住了腳步,臉上帶了幾分疑惑。
景子瑜就算受傷,也知道自己不會輕易相信旁人,更也不會派一個自己根本不怎么熟悉的將士,雷填葛宋或者謝子逸才是最符合常理的,再不濟還有藍天,怎么會派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副將前來,而且自己在這里這件事也是保密的。
“為什么是......”辰星的話還沒有問完,一句為什么是你還卡在喉間,便被一塊絹布蒙住了口鼻,一股熟悉的香味襲來,便再沒了知覺。
“得手了嗎?”營帳外隨著東武一起來的士兵們一走進來便立即問道。
“好險,差一點,谷莀說得還真不錯,這女子警惕性真是厲害,趕快走。”東武看著面前毫無意識的女子,要不是剛才自己動作快,怕是就要被看穿了。
“那外面那個呢?”其中一個士兵問道。
“外面那個管她干什么,趕快拖進來,不要被人發現,帶著這個女子,趕快走。”東武嫌棄地看著隨同自己前來的人,都是些不動腦子的蠢貨。
日漸西沉,天色漸暗,只見數騎絕塵。
是夜,景子瑜和一干人等站在辰星的營帳前,面面相覷,篝火的亮光照應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顯示出一股詭異的面容。加之原本就凝重到快要讓人窒息的氣氛,這一刻的時間仿佛沉重到要壓垮每一個人。
“沒有人想解釋一下這件事嗎?”景子瑜身體緊繃著站在原地,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在克制著自己的憤怒。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任何人敢在現在回答景子瑜。景子瑜的眼神里溢著滿滿的殺意,誰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觸逆鱗。
“辰星在這里的事,除了現在站在這里的所有人,再沒人知道!我把你們調遣在這里不是為了讓你們安心休息的!”景子瑜被這萬籟俱寂的安靜刺激得更為憤怒。
“殿下,岑安醒了。”謝子逸從辰星的營帳內走了出來,對著景子瑜說道。
“誰都不許離開這里半步。”景子瑜說罷,便往營帳之內走去。
景子瑜剛一轉身,便瞧見岑安踉蹌地跑出了營帳。
“殿下,姑娘,姑娘呢?”岑安見到景子瑜,立馬跑上前,但是還帶著眩暈,情急之下便一個不穩,摔倒在了景子瑜腳邊。
“辰星不見了,你知道些什么嗎?”景子瑜焦急地蹲下身扶著岑安問道。
“有人迷昏了我,是大軍的將士。”岑安神色有些痛苦,正努力回憶著自己喪失意識前的事情。
“是我軍的將士?”謝子逸聞言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立即上前問道。
“是,我看見幾個將士到了這里......”岑安很想努力地回憶起一些記憶,但是自己的腦袋就是不爭氣,忍不住用力敲打著,試圖能想起些更有用的東西來。
“怎么會是我們的人?你確定沒有看錯嗎?”雷填聞言,實在是有些難以相信劫走辰星的人會是我軍的將士們。
“你......東武,我想起來了,那幾個將士,領頭的便是雷填將軍的副將東武,他,他說秦王殿下受了重傷,要立刻見辰星姑娘!”岑安看著雷填,猛地想起了來者便是東武。
“東武現在在哪里?”景子瑜立即站起身質問著雷填。
“在青州城里。”雷填有些懵,但是還是立即回道。
“帶上所有人,回青州。”景子瑜說罷,便翻身上馬,用最快的速度駕馬趕回青州。
景子瑜一邊駕著馬,一邊在和自己堵著氣。為什么自己又一次丟了辰星,為什么自己還是沒有能力好好保護辰星,自己許諾過辰星再也不會讓她有危險,自己承諾過不會再離開她,但是辰星竟然又一次丟了,可以的話,自己真恨不得殺了自己。
“駕!”景子瑜幾乎是帶著吼聲策馬前行,馬兒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著,幾乎將身后之人甩到看不見的遠處。
景子瑜直奔青州府衙,攻入青州之后,青州府衙便被定為了臨時議事處。
剩余的其他人也沒敢耽擱,緊趕著景子瑜的速度到了青州。剛進城門,便瞧見景子瑜正策馬往城門來。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景子瑜到達城門處,翻身下馬,直奔城樓而上。
景子瑜才在情州府衙知曉東武在城門樓處,便駕著馬又返回了城門處,一刻也沒有停留,也沒有對著剛抵達青州城門的其他人解釋一兩句,便直接上了城樓。
眾人也隨即下馬,隨著景子瑜一道上了城樓。
此時的東武正巡視著城防,便看見城樓石階口出現的景子瑜。
“秦王殿......”東武一句秦王殿下還沒有說完,便看見景子瑜一個箭步沖到了自己面前,一個擒拿將自己死死地按在了城墻邊緣。
“辰星在哪里?”景子瑜作勢要將東武推下城樓去,逼問道。
“辰星?什么辰星在哪里?”東武一臉茫然地看著景子瑜,忍不住側頭看了看高高的城墻,臉上瞬間出現了驚懼之色。
“是你把辰星帶走了是不是?”景子瑜用力壓著東武,將其又往外推了推。
“什么我帶走了辰星,殿下你到底在說什么?”東武因著緊張和害怕,連帶著聲音帶著顫抖。
景子瑜死死地看著東武,企圖從東武的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但是卻完全沒有看出來,要么東武是個極厲害的撒謊者,要么便是東武真的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而這兩個可能,自己竟然偏向后者。
景子瑜最終還是選擇放開了東武,努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這般急躁,自己根本幫不到辰星。
“東武!”雷填和眾人一起跑上了城樓,一眼便看見了景子瑜身旁站著的東武,一聲怒吼,便向著東武走去。
“雷將軍......”東武看見雷填的那一刻還以為雷填是來救自己的,但是隨即看著雷填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走過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又要被無緣無故打一頓。
“你小子到底在干什么?!”雷填上前,直接踹了東武一腳。東武是自己的副將,是自己最信任的部下之一,沒想到竟會做這些事。
“雷將軍息怒,我也很想知道我干了什么?”東武瞧著跑上城樓的人看著自己的目光都帶著憤怒,實在是很委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惹得一眾人紛紛都要來打自己一頓。
“東武,你昨天是不是把辰星姑娘帶走了?”謝子逸走上前,認真地問著東武。
“沒有啊。”東武茫然地搖頭否認著。
“有人看見你把辰星姑娘帶走了,你小子可不要心存僥幸。”雷填站在一旁,瞪著東武喝道。
“我怎么帶走辰星姑娘了?我連辰星姑娘后來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我為什么要帶走辰星姑娘?”東武只覺得自己簡直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一瞬間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似的。
“他說的是實話,他沒有帶走辰星。”景子瑜在一旁冷靜了許久,回頭說道。
“是,他沒有說謊,他沒有帶走辰星的理由,就像他說的,他連辰星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若真的是他帶走了,他也絕對不會再回來這里,讓我們懷疑審問。”謝子逸同意景子瑜的觀點,就目前來看,真的不像是東武所為。
“可是那個小姑娘不是說是東武嗎?那個小姑娘在哪里?”雷填疑惑道,轉身便問著岑安在哪里。
“在這兒。”葛宋帶著岑安要比其他人到得晚些,此時才將趕到城門,還未踏上城門樓,便聽見雷填的大嗓門在叫嚷。
岑安已經從昏迷中徹底醒了過來,盡管還有些覺得無力,但是人卻是格外的清醒,對當時的情況也是格外的清楚。
“你看看,是不是他。”葛宋帶著岑安站定在東武的面前,問著岑安。
“就是他,就是他騙我說秦王殿下受傷了,要見辰星姑娘,然后他帶來的其他兵士便迷昏了我,辰星姑娘就不見了!”岑安指著東武的鼻子,帶著怒意指責道。
“姑娘,我昨天真的連見都沒見過你,我怎么會騙你說秦王殿下受傷了?”東武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可我昨天瞧見的分明就是你!”岑安一口咬定就是東武。
“岑安,你確定你昨日見到了東武?”謝子逸問道。
“我確定。”岑安肯定地點點頭,再次看向東武的眼神里還帶著怒意。
“當時你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嗎?”謝子逸繼而問道。
“不,在那之前,我并不太熟悉他,只是覺得眼熟,是他自己告訴我說他是雷填將軍的副將東武,我才想起來的確是這樣。但是我記得那個人的臉,就是他。”岑安回憶著,不敢有半點隱瞞,但是不管怎么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男人就是昨天襲擊了自己和辰星的人。
“你確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昨天你看見的那個人?還是說你覺得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像極了昨天你見到的那個人?”謝子逸帶著自己的目的,帶著自己假設的猜測,著重問著岑安。
岑安看著東武,凝神思考著。
“昨天那個人,臉上沾著塵土還有血污,很狼狽的樣子,像極了他......”岑安不敢說謊,昨天自己看見的那個人只能說是很像東武。
“像極了不一定就是本人。”謝子逸低眉沉思著,如果真的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樣,那這件事一定和谷莀脫不了關系。
“有人扮作了東武,摸清了辰星的位置,劫走了辰星。”景子瑜知道謝子逸心里在想什么,在自己確定東武真的沒有帶走辰星的時候,便已經想到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了。
“有人扮作了東武?”雷填有些不敢相信謝子逸和景子瑜忽而合拍的猜測。
“谷莀會易容之術,但是盡管說是易容之術,也只是能夠很像而已,但是僅僅是這樣已經是很難得的了,八九分相像,加上一兩分偽裝,便是十分完美的騙術。”景子瑜猶還記得當初辰星來青州的時候曾經遭遇過這種事,也和自己詳細地提到過這件事。
“那他們為什么要扮作東武呢?”雷填有些不解。
“辰星的警惕性很高,是絕對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小卒的話的,而我們幾個實在是很難偽裝,因為辰星了解熟悉我們。很容易穿幫。而東武不會,既是雷將軍的副將,值得信任,又和辰星不太熟悉,也不會很容易被發現。”景子瑜一邊解釋著,一邊為自己的解釋而嘆息著。無論自己怎么安周密的安排,還是被谷莀找到了破綻,到底還是自己的疏忽。
“帶著塵土血污的臉一看就是經過了一場大戰,加之謊稱殿下受傷,瞬間吸引了辰星的注意力,也便不會立刻質疑來人的可靠性了,辰星只要出現這么一絲松懈,便會落入早已準備好的陷阱之內......”謝子逸說完,沉重地嘆了口氣。辰星十有八九,是被谷莀劫走了。
“所以,辰星姑娘到底被誰帶走了?”雷填了然地點點頭,但是卻還是不清楚到底是誰帶走了辰星。
“谷莀。”
“谷莀。”
景子瑜和謝子逸異口同聲地說道。
景子瑜心中懊惱,若是拿下青州需要用辰星來換,自己情愿不要這青州。但是事已至此,自己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后悔,而是要想著如何才能救回辰星,辰星在谷莀身邊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
“谷莀一定會帶著辰星去林州。”謝子逸看著景子瑜,肯定地說道。
“追,一鼓作氣拿下林州,我要讓谷莀死無葬身之地!”景子瑜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氣憤,一而再再而三被谷莀當傻子一樣戲耍。
“何事?”景子瑜轉頭剛好瞧見葛宋在和一個前來報信的將士說著什么,明顯能看出來葛宋的驚訝之色。
葛宋揮手示意將士回去之后,便走向了景子瑜。
“方才來報,救下的蘇卓醒了,但是他說他不是蘇卓。”葛宋只覺得拿下了青州,但是這怪異之事卻一樁樁地出現了。
“同一招,谷莀還真是黔驢技窮了嗎?”景子瑜輕蔑地笑了笑,怪不得攻城當時沒過多久便讓人將蘇卓帶走了,說是為了防暗殺,實則也是怕時間太久會被人看出來這個蘇卓是假的。
“殿下,大軍現在剛剛休整,怕是無力再進攻林州了。”雷填聽著景子瑜方才的話,盡管也覺得現在是乘勢追擊的好時候,但是無奈己方的軍士們也都筋疲力盡。
“殿下,谷莀如此費盡心機,千方百計地擄走辰星姑娘,想必辰星姑娘一時半會是不會有危險的,而且相信以辰星姑娘的才智,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的。”謝子逸同意雷填的話,軍士們才將攻下青州,怕是無力再戰。
“谷莀的軍隊經過我軍和翊孝那邊的兩面夾擊,損失了很多,我們需要調整不假,他們也需要調整,給他們調整的時間過多了,可沒有第二個辰星可以去勸服翊孝再次出兵協助。”景子瑜明白雷填和謝子逸的顧慮,但是自己現在真的是慌了。谷莀現在處于絕望之中,一個處在絕望之中的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而現在的辰星,甚至連自己都不清楚現在的辰星到底是以一種什么樣的狀態活著,今天攻城時那般不同尋常的狀態實在是讓人擔心。
“一天,休整一天,便出兵林州。”謝子逸想了想,最后提議道。
“好,就這么辦。”雷填仔細思考著,同意著謝子逸的提議。軍隊需要休整沒錯,但是也的確不能放過敵軍任何喘息的機會,一鼓作氣,收復林州。
“好。”景子瑜轉身,從青州高高的城墻上往外看去。若不是為著自己身上的責任,自己是真的想策馬直奔林州。一天,只等一天,江山和辰星,自己都要一起拿回來。
景子瑜抬眼,看著天邊的浩瀚星辰,心中惆悵,辰星真的有如這天邊的星星一般,若即若離。
“不管你在哪里,哪怕你真的在這浩瀚星辰里,我也要架著通天梯,爬上去,帶你回來……”景子瑜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