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眸光掃過座下一干人等,最終落到瑋親王臉上,笑問:“王兄以為如何?”
瑋親王原本低下的頭微微抬起,鳳眸中陰狠的眸光一閃而逝,聲音微微嘶啞
“此乃皇上家事,臣不宜干涉。”
建安帝瞇了瞇眼:“若朕偏要王兄干涉呢?”
瑋親王驀地抬起頭,聲音依舊嘶啞,卻無一絲波瀾:“臣不知。”
建安帝冷冷一笑,作勢甩了袖子,打碎桌前一個茶盞,茶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聲響不大不小,但在寂靜無聲的大廳里格外清晰,好像是砸在眾人心頭,底下人皆是低著頭,看著面前酒水,心有余戚。
“好個不知!”
沈絨兮看著上首老皇帝發怒,心里好不樂哉。
建安帝最為昭彰之處便是猜疑心重,手段狠絕,從當年因了一點他人挑撥,便心生猜忌,害了許默一家慘死之事便可見一斑。
當今眾多兄弟中唯有瑋親王健在,其余或是遭了算計早早出局,亦或是邊疆戍地,寒苦一生。
而能留下卻是最大的不幸。
瑋親王,瑋親王,“瑋”這個封號可是大有文章。
瑋者,同萎也。
瑋親王年輕之時也是意氣風發,翩翩公子一枚,于政事上才能遠遠超過如今的建安帝,且光明磊落,謙謙公子,然則用情甚專,愛慕尚書長女,非卿不娶,此事給了建安帝當時的幕僚契機,用計讓陳家尚書長女,也便是當今皇后,嫁于了當今,從此這瑋親王便是一蹶不振,買醉度日。
然并不止于此,建安帝命人暗中下藥,使得瑋親王再難有子嗣,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當時京中無一家小姐敢嫁瑋親王,以至于他現在身旁無人相伴,半生孤苦,卻還要留著殘命一條看著心慕之人與她人歡好。
何其殘忍!
建安帝眼眸掃過身旁之人,眼眸深邃處,狠戾之色盡顯。
“把文書拿上來。”
建安帝話落,便有侍從彎腰恭謹將一冊薄紙雙手奉于頭頂之上。
建安帝接過紙冊,直接摔到身旁皇后面前。
皇后顫巍巍拿起那些薄紙,凝眸低頭看向那些書于紙上的字,忽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瑋親王,雙眸之中有淚水凝聚,她抓緊了衣袖,死死抿著嘴唇,不發一言。
“皇后覺得朕方才提議如何?”
身著鳳袍的女子從座位上端端站起,從上首座位走到大廳正中,站到沈絨兮旁邊,緩緩跪下,一字一句道:“芷嫣請求皇上廢了臣妾,臣妾愿在寒山寺青燈古佛了此殘生,還望皇上顧念二十多年夫妻情分,不要遷怒他人,將養在臣妾膝下的兩位皇子過繼到其他妃嬪膝下,臣妾感激不盡。”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一臉生無可戀之態。
宴席之中陳尚書身體晃了晃,嘆了口氣,一旁的陳芝苒頓時滿眼晶瑩閃爍,一副泫然欲泣模樣。
座下之人都十分好奇,這冊薄紙上究竟寫了什么,能讓皇后自請廢黜,如此凄然。
上首皇帝,老眼渾濁,穿著明黃龍袍略有寬大,眼底神色諱莫如深。
“準!”
“臣妾……謝主隆恩。”
皇后朝著上首,行了跪拜大禮,頭上翡翠珠花泠泠相擊,發出悅耳之聲。
珠玉華美,金飾典雅,壓在一頭烏黑發絲之上,端莊有之,尊華有之,倒也美哉,可,那些被束縛著已然逝去的美麗年華該怎么算?那些被人心算計污濁的的青澀愛情又該怎么算?
這就是是她孤注一擲的妄想,這就是她一心謀劃的姻緣!
一念成癡,一念虛妄。
到底是錯了。
彼時錯過了一面,從此便錯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