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喜歡的人在身邊,琴酒的世界是一片黑暗,黑暗的煙火從來不是絢麗多彩的,黑暗的煙火,是沁了毒的霧,無色無味,侵入五臟六腑,而他早就,中毒太深。
何為解藥?解藥只有一個,卻救不了他們兩個人。
是的,中毒太深的不止是他,還有桐谷,那個代號為朗姆的女人。
加入組織的兩人就像兩只喪家之犬,沒有情可言,沒有心可言,殺了多少人,手里沾染了多少血,從來沒有在意過。唯一的光,不在了,從此之后,二人的世界中,只有黑暗。
無情無義的兩人,互相舔舐著對方的傷口,這是在周圍都是黑暗的世界中,僅存的一絲溫情。
就連貝爾摩得也說:“你們兩個的關系真好呢!”
琴酒冷笑。
呵,關系好嗎?
他們兩個,不過是互相解決對方的需求罷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再也回不到少年時代的純真,他們有本能的需求。他們從不為對方付出半點真心,因為彼此間都明白,不過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是互相玩玩而已。
他們抱團取暖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愛上了同一個人。
他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早已為他人婦。
早在未入獄前,朗姆就對他說過:“小黑,我得不到她,你更得不到她!”
那時他自然是不信的,后來,竟也信了。
是的,他得不到她,永遠。
他,愈發愛上抽煙了,常常在一個人的夜晚,一包又一包的抽著,任由煙霧遮掩了自己的臉,只有這樣,他才能安慰自己,看不清。
因為看不清自己,所以,他才可以稍微能夠做回一個正常人;因為看不清自己,所以,他才能在煙霧彌漫的房間中,遐想著某個人的身影。只是為何,怎么也抱不住。
進入組織五年了,身邊多了一個手下。
“大,大哥你好,我是伏特加!請,請多關照!”微胖的男人戰戰兢兢。他看了一眼便轉向窗外,一口煙吐出,由風吹散,他沉默。
又是,另一種酒嗎?
——
大抵琴酒也無法料到,有生之年,他還能再見到雪子一面。這仿佛是一場夢,十五年了,他終于再一次見到了她。
早知道她移民去了倫敦,故那時之日開始,一旦有倫敦的任務,或大或小,琴酒都要參與。朗姆明白他的私心,他卻始終不愿意承認。
直到再見的那一天,琴酒發現,他承認了。
是的,他就是為了能夠見到她,所以才不惜一切要來到倫敦,哪怕只能見到一面。
那是一個雨夜,雨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水花四濺,蕩開在地面一滴又一滴,連綿不絕。在無數個傘與人,人與傘的交錯間,他們,就那樣的相見了。
口中的煙掉落在地面,雨水打濕了煙嘴,熄滅了煙頭,然后被陌生人的一腳又一腳踩得泥濘不堪。銀色的頭發已經蓄到肩膀,黑色的帽檐遮住了雙眼,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落下,琴酒睜大了的雙眼,緩緩抬起了頭。
那是一個怎樣的雪子?!
衣衫單薄,臉上的淤青遍地都是,微亂的長發遮住了,掩藏在脖頸后的青紫色的淤痕。她就那樣撐著傘,與他擦肩而過。
雨,下得太大,水花四濺,大雨傾盆,悉數打落在他的身上,他沒有任何感覺。
雪子,一個他絲毫不敢沾染的天使,竟然會以這種方式,迎來他們的重逢。
她,沒有認出他。
在倫敦,他多住了幾日,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山本次郎,出生于醫學世家,表面上一表人才,實際上卻是個酒鬼,而且一旦喝醉了就一定會家暴。初見之日,琴酒在雪子臉上看到的淤青,就是山本的“成果”。
他愛雪子嗎?顯然愛的,琴酒知道山本,中學時期的時候就知道,他暗戀雪子,他對雪子的感情,一點也不比琴酒少。
但就是這樣深厚的感情,在他和雪子結婚的那一晚,發生了質的改變。
山本次郎,他的愛,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他只有喝酒,家暴,才能證明,雪子的確是他的妻子,聽話的,溫柔賢惠的好妻子。
手中的槍已經握緊了,琴酒再也無法忍受,雪子遭受家暴的這既定的事實。
“那么,就讓我來替你結束這一切吧!”嗜血的眸子,如狂風驟雨般,在黑夜中劃過。他從來都不是好人,這五年來,他也不知自己殺了多少人,手上沾染了多少血。他早已不在乎。
他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想要褻瀆雪子,他奮力阻止,對方卻拿出了刀……
雙手早已不再干凈,那么就讓它,更加骯臟一些吧!
——
這或許,就是一個悲劇。
在組織里,只要收到了任務,就必須要完成,讓他殺多少個人,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少多少個人。
但是,悲劇的來源在于:琴酒,哪怕這個名字在組織里有一定的聲望,他還是不能,也沒有權利去殺自己,想要殺的人。
更何況,山本次郎生于醫學世家,他的家族在日本的醫學界,也是相當有名的。
在組織里亦然。
所以,這是一場悲劇,當他決定要殺了山本次郎的時候,已然是一個悲劇。
琴酒記得,組織里有一對科學家夫婦,在那位先生的要求下,制作某種毒藥,是在人體中檢查不出來任何物質的。
那對夫妻,還有個女兒,叫宮野明美。
琴酒記得他們研制的藥物,據說還在試制階段,每日大量的小白鼠進,小白鼠出。
只是偶爾一次聽那位科學家提起,這藥,還沒有真正完成,所以會有一定的副作用。到底是怎樣的副作用,無人知曉。
后來,琴酒知曉了。
刺殺失敗,因為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即便是在組織里待了五年,也得不到任何的原諒。
琴酒冷笑,這就是組織冷血的地方,這也就是他喜歡這個無情的地方的緣由。
生與死,不過是一念之間。只是,沒能將雪子從地獄中解救出來,這是他的遺憾。
倫敦的夜晚,孤獨而又凄涼,這么多年了,琴酒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也許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吧。
“永別了,琴酒!”
眼前,是朗姆,她手里握著一把槍。
“你會救她嗎?”
他看著她,滿眼都是期待。
朗姆自嘲的笑了,第一次,他這樣,在她的面前,委曲求全。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砰!”
——
再次醒來,似乎是一場夢,好久好久的夢。
夢里,他發現自己的骨頭快要融化了,身上痛苦在不斷加劇,他只能緊緊地抱住自己,希望疼痛能夠減少半分。
痛感來的實在太過強烈。
“啊!!!!!”在夢里,他大叫了一聲,也絲毫不能減少身體上的疼痛。
他這是,要死了嗎?
朗姆的這一槍,怎么這么痛?不是說,子彈帶來的死亡,只是一瞬間嗎?
可是為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夢中行走,一直走著走著,沒有盡頭。
是誰的手覆上了他的額頭,雖然冰涼,卻令他安心;是誰的手在為他拭去臉上的汗水,溫柔的動作,手的觸感在夢里亦是那般真實。
是夢嗎?
果然,是夢吧!
隱隱約約,似乎有一張臉,愈發清晰了。
那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在夢中見過無數次;陌生,是因為和夢中的人,不太一樣。
夢中的人,永遠是少年時的模樣,少年時,他們初見時,他們分別時。為何,這次的夢境中,竟是她長大了的樣子?
為什么呢?
疑惑在心中散開,凝聚在眉間,他緩緩睜開了眼。周圍,一片空白,不是他的房間。
怎么,他沒死嗎?
他轉頭,時間停滯在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他突然,眼角的的某處,竟就那樣濕潤了。
不是夢,這一切,都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