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番折騰,天色漸漸明亮,墨家下人開始陸陸續續忙碌起來。易岳邁著大步朝書房走來。
書房中,墨旭正翻看著手中的賬簿,時不時用毛筆做上標注。
“公子”易岳試探性地在門外喊了一聲。
“進來吧。”
隨著門被打開,易岳矯健的身影出現在書房中,“公子,不出您所料,剛剛葛侍衛已經到柳府宣過旨了,此刻正往我們這邊來。”
墨旭靜靜聽著易岳匯報的情況,只是這些情況早已在自己的預料之中,憑著自己從十六歲接手墨家事物以來對魏澤鈺的了解,對于柳暮懷想要扳倒墨家這件事,他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阻止,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便柳暮懷步步緊逼,自己也依舊淡定自若,毫無恐懼。
按照魏澤鈺的性子,待一會兒,葛陌宣給自己的旨中肯定要做做樣子貶斥自己,且懲罰也一定不會很重,只有這樣,他才能安撫柳暮懷的一黨勢力,另外又不會完全得罪墨家。
墨旭微微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易岳見此作了一下揖就準備向外走去。
“等等,吩咐下去,曉蓮醒來的事暫時對外保密。”墨旭突然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看了易岳一眼。
“是,公子”易岳回答到。
蘇曉蓮所住的院內,蘇曉蓮剛剛醒來,腦袋里有些昏昏沉沉,因為失明,蘇曉蓮并不知道是什么時辰,沒有聽到易清或者平日里服侍的幾個侍女的聲音,蘇曉蓮只好靜靜躺著,雖然睜開了眼睛,卻依舊身處黑暗之中,這種感覺,就好像有著恐高癥的人站在高高的玻璃棧道上,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掉下去,卻還是有著沒著沒落的恐慌感,明明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卻在低頭望去的那一刻感覺到恐懼。
也許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脆弱,蘇曉蓮也在這個時候才忽然明白光明是如此重要。而那些曾經見過光明的人永遠失去光明到底有多么痛苦。
“曉蓮姐,你醒了嗎?”門外傳來易清的喊聲。
易清來的時候在門外聽著屋內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音,也不知為什么,竟無端有些擔心,這才扣門問到。
“清兒,我已經醒了,進來吧。”好不容易聽見易清終于來了,蘇曉蓮心中有些開心,慢慢撐起身子坐起來。
易清打開門看到蘇曉蓮已經坐起來了正靠著木床的床榻上,終于放下心來:“曉蓮姐,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待會扶你到外面曬曬太陽”
醒來之后,蘇曉蓮一直臥床靜養,但畢竟突然失明,照顧著蘇曉蓮的易清還是能隱隱感覺到,曉蓮姐表面上安靜地接受了一切,但是卻始終開心不起來。也許帶她出去走走可以舒緩舒緩心情。
聽著易清的建議,蘇曉蓮微笑著點點頭,的確多日來悶在屋里,陷入黑暗之中讓自己莫名地感到煩躁。
看著蘇曉蓮臉上的微笑,易清也覺得心情舒暢了些,便趕忙幫著蘇曉蓮洗漱起來。
易清給蘇曉蓮選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穿上,又幫蘇曉蓮微微梳了梳頭發就在前面扶著蘇曉蓮出了門。
這幾天易清注意到不遠處廊前的蔦蘿花開正盛,上上下下纏繞著廊檐甚是漂亮,淡淡的清香令人不覺神清氣爽。于是易清扶著蘇曉蓮一步一步朝著前面的走廊走去。
“清兒,謝謝了。”恰有一陣清風徐來,蘇曉蓮似乎感覺到了空氣中隱隱浮動的幽香,自然也察覺到了易清的良苦用心沒想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眼前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女子能夠如此用心地在自己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照顧自己,蘇曉蓮不覺得心中倍感溫暖。
“曉蓮姐,這點小事你還用謝嗎?”易清笑著說,“不過,你若真要謝,就等你眼睛好了以后讓墨哥哥帶我們出去玩好了,我來京城的這些日子還沒去過幾個地方呢。”
聽著易清自顧自地說著,蘇曉蓮的心情舒朗了許多。
“好了,曉蓮姐,你先坐這,藥快好了我去幫你把藥端過來。”易清邊說邊攙扶著蘇曉蓮靠著廊柱慢慢坐下。
“曉蓮姐,我一會兒回來哈!”
蘇曉蓮點點頭,繼而聽見易清離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坐在廊檐下,蘇曉蓮看不見任何東西,不過還是能感覺到徐徐的清風貼著臉頰而過吹動周圍草木的聲音,就連空氣中因為風的緣故而微微浮動的草木香氣似乎都更加細膩了。花香,鳥鳴,任何生命的氣息都被蘇曉蓮仔細地捕捉著,也因為失明,蘇曉蓮其他的感官似乎更加靈敏了,在看不見的世界里,蘇曉蓮試著用盲人的方式,用盲人超出常人的感官去看著這個世界。
蘇曉蓮靠著廊柱溫柔地體會著,微微感覺到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清兒,怎么這么快就來了?”蘇曉蓮習慣性地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觸碰到眼前向自己走來的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在自己的跟前站住了,“清兒?”蘇曉蓮試探性地問到。
不想這時一只溫潤的大手突然輕輕握住了蘇曉蓮還停在半空的手,只是這只手掌寬大溫暖,帶著些許熟悉的感覺,將蘇曉蓮的整只手都包裹了起來,通過這只手,蘇曉蓮能感覺到手的主人健壯英武的體魄,英俊剛毅的容貌,最重要的那一雙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睛,甚至還有面對自己時永遠充滿深情,充滿呵護和笑意的目光。
“公子?”蘇曉蓮的心跳驟然加劇,用一種近乎不敢確定的語氣輕輕問著眼前的人。
其實,墨旭在易清攙扶著蘇曉蓮向廊前走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只是他剛好站在門洞旁,易清沒有注意,蘇曉蓮又看不見,所以兩個人都沒發現。不過也正因如此,墨旭才看到了完全放松狀態下的曉蓮。那么自由,那么悠然,靜靜地享受著這溫柔和煦的陽光,認真呼吸著每一口含有淡雅香味的空氣,愉悅的神情好像在感謝著每一多花,每一片草葉。
這樣的人,如何叫自己相信她是帶著仇恨的殺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