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旭離開吟竹園準備回到自己的書房,一路上,易清的話都在墨旭的腦子里回想,其實墨旭心中真的很想知道,在蘇曉蓮心中那個心事到底是是什么,為什么她連易清需要隱瞞。
但愿不是有關于燁龍城的事。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從吟竹園通向墨府正堂的小路彎彎曲曲,在兩地之間有一道寬闊的水渠,水面算是平靜,只有冷風過后激蕩起的粼粼微波,可是仔細聽的話,還是能隱隱聽見水面之下暗流涌動的聲音。在這樣寒冷的秋夜,冷風的聲音夾著水流聲,莫名地會讓人有一種凄厲的感覺。
墨旭的步伐很快,但是也很沉穩,踏在水渠之上的大理石橋面上發出低低的聲音,幾近難聞。
這樣寒冷的黑夜,最適合那些喜歡在陰詭地獄中人動用金錢和權利黑暗的力量來攪動風云。
瑩瑩燭火,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指明前進的方向,那些一眼看不見的恐懼就像是黑夜的魔爪,無時無刻不在向過路的人們伸出欲望之手。而被一時之利蒙蔽的人往往就會迷失在觸手難及的朦朧中。
墨旭不知道,深深渴望著能夠擁有一片可以與曉蓮一起開拓的未來會不會也讓自己在黑暗的深淵中摔得粉身碎骨。閔家,皇家,燁龍城復國一黨,甚至是墨家,所有這些都會成為自己想要保護曉蓮的阻力。墨旭的壓力,可想而知。
只是,沒有盡力嘗試過,墨旭不想輕易放棄。
眼看著墨旭就走到了墨府正堂,從正堂穿過去,墨旭才能到自己的書房。
墨旭剛走進正堂,突然,在正堂柱子后光線昏暗的地方傳來一個低低的男中音。
“小白蓮真的這么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讓你不惜輕易毀掉自己和嫻兒十幾年的情分。”
原來,在把昏倒的閔嫻送回到她的房間以后,墨非羽就已經問過了墨府下人墨旭的去向。原本,墨非羽做這些都只是想要說服墨旭看在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好歹原諒閔嫻這一次,墨非羽知道他墨旭珍惜的東西他會有多重視,可是,閔嫻怎么說也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墨非羽覺得這一點點的請求并不過分。
可是,墨非羽一打聽才知道墨旭根本沒有回來,于是墨非羽馬上就想到了墨旭的去向,料定了墨旭回來時會經過正堂,墨非羽早早就在這里等候著。
“在你的眼里,真的看不到其他東西了嗎?”墨非羽慢慢從柱子后的昏暗處走出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問,冷靜的臉上卻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走后嫻兒昏倒了你知道嗎?在嫻兒昏倒前,你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嗎?盡管你對他說了那么多絕情的話,她還是哭著求我,求我幫幫你,求我阻止你一步步走向危險的處境。這些,自以為聰明的你都清楚嗎?”墨非羽也不知道為什么,越說越生氣。
然而,墨旭卻沒有半分動容的樣子,在他平靜的眼神中墨非羽甚至看不到一絲波瀾。
“即便如此,我也不愛她,所有都只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罷了,把一切說清楚才是對她真正的好。”墨旭對自己的絕情不置可否。
“墨旭,你到底還是不是人,這么無情無義的話你怎么說的出口?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還是我那個總是會為別人著想的弟弟嗎?”墨旭的話簡直讓墨非羽氣得七竅生煙。
“我那個總為別人的弟弟?”墨旭強調的語氣中分明有著深深的諷刺。
“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倒也想問問你,是什么讓我變成今天的樣子你難道不知道嗎?父親從小就將你帶在身邊,領著你出席各種宴會,教授你官場之道,當初父親明明有意將你培養成墨家的接管者,可是嫻兒卻讓祖父出面強行改變了父親的決定,而你,本該擔起重責的你居然也退縮了,生生將偌大的墨府交到當時還什么都不懂的我手中。讓我不得不去面對那些難以應對的問題。”
“也許,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了,因為擔起振新墨氏一族的重大責任,我不得不學會官場的爾虞我詐,也不得不變得鐵石心腸和冷酷無情。”墨旭一向波瀾不驚的語氣在說到這些事的時候很難得有了一些改變,這么多年對于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不僅沒有幫助自己,而且抽身離去的“哥哥”,墨旭這還是第一次在墨非羽的面前表露出自己心中的委屈,怨恨和心酸。
墨旭的神色和語氣讓墨非羽吃驚,在他的眼里,他只看到了那個沉穩的少年漸漸長大,但是依舊是淡定如斯,還有在他辛勤的打理下墨府蒸蒸日上的業績,墨非羽沒有想到原來墨旭的心中會有這樣的心酸。只是,當時向閔嫻表白卻慘遭拒絕時的難過讓墨非羽蒙蔽了神志,沒有顧得上墨旭。
“就算是這樣,你要怨,你要恨,你都可以將一切的不滿發泄在我的身上。嫻兒當年確實還小,即便違背了你的心意做了什么事讓你受到傷害的話你也應該原諒她不是嗎?”
“我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怪罪嫻兒,只是有些時候她擔心和插手的事太多了,我早就已經提醒過她不要太過分,是她自己不聽。”
“所以你就用那些話來狠狠傷她的心,墨旭,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嫻兒做這些是為了誰難道你不知道嗎?”
“即便是為了我,我就必須要接受嗎?”墨旭冷冷地說著,“嫻兒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曾不止一次提醒過嫻兒,不要插手曉蓮的事,可是,她竟然還想要通過你來干涉我和曉蓮的事。墨非羽,我看真正糊涂的人是你自己,你對此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沒有生氣也就算了,竟然還只顧著為嫻兒辯解。”
“那是因為我知道嫻兒的感受。”被說到痛處的墨非羽有些無力而又悲涼地說著。
“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你來代替嫻兒質問我嗎?”
“可惜你沒有資格。”墨旭冷酷地回答到,只留下還呆在原地的墨非羽。
聽到墨旭回答的墨非羽微微睜大大了眼睛,難過地望著墨旭走后,墨非羽無力地靠在柱子上低垂著頭,墨旭心里的責怪墨非羽不是不知道,自從回來后,墨旭對自己的態度幾乎比一個外人還不如。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一切都只怪當初的自己太過年輕氣盛,心里也太過脆弱,接受不了現實的打擊。沒有在墨旭最需要的時候選擇勇敢地站在墨旭的身后。
那一晚,打掃正堂的墨府下人們看見,一向放蕩不羈,自由陽光的墨家大公子墨非羽一個人在大堂里憂郁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