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哲宇滿是疑問的眼神，蘇衛不禁長長嘆出一口氣，事已至此，有些事終究是瞞不住。

蘇衛透過蘇哲宇看向遠方，回憶起當年之事，眼神也變得久遠悠長，就好像要飄散一般。

“當年，我的女兒星辰也就是雪兒的娘年輕貪玩，貪戀著東靈國京都的繁華，于是她不顧我的反對，私自偷取我的出城令牌出了燁龍城來到了京城，后來星辰她娘發現了這件事才告訴我，我這才知道星辰出了城，但是那已是星辰偷跑出城的一天后。可是當時我們已經收到了消息東靈國的國主由于登基不久，又和北方征戰不休，在聽說了我們燁龍城的富庶之后似乎有意圖向我們燁龍城發兵，想要奪取燁龍城的繁茂物資，所以當時的燁龍城城主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城，并由我來鎮守城門。因此我礙于職務不得出城尋回女兒，又不敢貿然派出手下將領出城怕驚動別人，我和她娘想著星辰只是一時貪玩，說不定幾天后等她玩膩了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自然也可以放她進城來，可是，哪里想得到……”

蘇衛說著說著，嘆了口氣，隱忍的臉上蔓延起一股悲痛和悔恨的神色，語氣中透著無奈的悲傷，似乎是回憶起了深藏在內心中極其不好的事，滿是皺紋的眼角閃爍著隱約不可見的淚花。

“祖父……”蘇哲宇下意識地叫著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心中很是不忍。

“我沒事，”蘇衛抬起頭凄然地笑了笑，安慰道，“只是人老了，有些事再回首就無法冷靜地面對了。”

蘇衛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只是自己收養，心里多少得了一些安慰，又繼續說到：

“沒想到星辰出城之后一直沒有回來，星辰她娘因為擔心和思念女兒，一直臥床不起，還埋怨我不顧女兒的生死，整日只知道守著城主，守著燁龍城的百姓，可是她卻不知道當時燁龍城和東靈國的矛盾更加激烈了，信報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東京國的軍隊開始出發，正準備朝著燁龍城的方向趕過來，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不可能離開燁龍城。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個月，就在我和星辰她娘幾乎認為星辰已經出事或者說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星辰回來了。”

蘇哲宇注意到蘇衛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的安慰神色。可以想見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當時看到久久歸來的女兒心中多么的激動和欣喜。

“可是，星辰雖然回來了，同時她還帶回來了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按理說，燁龍城決不允許沒有燁龍城出入證明的陌生人私自進出，更何況是當時戰況緊急的時刻，但是當時我被重新見到女兒的心情沖昏了頭腦，瞞著守城的將士將他們兩個人放了進來。我把星辰和那個男人帶回了家，我和她娘逼問星辰那個男人的身份，星辰卻告訴我那是她的丈夫，叫墨劍鋒。”

“墨劍鋒！那個男人姓墨！”蘇哲宇一下子意識過來。

“是的，沒錯，當時星辰口中的丈夫不是別人，就是現在墨家的上一任家主墨劍鋒。不過當時墨家還不是東靈國的名門，只是墨家老太爺在軍中擔任職務。但是不管怎樣，我和星辰她娘都堅決反對星辰和那個叫做墨劍鋒的男人在一起，可是不管我們怎么反對，星辰執意要和那個男人一起，后來還告訴我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所以絕對不能和墨劍鋒分開。”

“我一氣之下想要好好教訓一下星辰，怎奈星辰她娘一直護著，我讓星辰打下肚子里的孩子，星辰卻終究是不肯，百般無奈之下，我們也只好接受了那個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只是那個墨劍鋒，在我家待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還是待不住了，吵著要回到東靈國去，說是掛念在京城中的父母。星辰為此和他吵了幾架，最后墨劍鋒在一個夜里瞞著星辰準備偷跑出城，我原以為墨劍鋒是因為在我家不受我和星辰她娘的待見，后來又和星辰吵架才終于忍無可忍決心回家，所以我故意放墨劍鋒出城，心里打算著墨劍鋒回去了也好，畢竟他本來就不是我們燁龍城的人。”

“不想后來，東靈國再來攻城的時候，墨劍鋒竟然成為了當時的主帥墨老太爺手下的第一名大將，我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輕敵的錯誤。”

“后來我詢問了星辰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才知道原來墨劍鋒早就知道星辰是我蘇衛的女兒，想來他也是想要借著星辰好進城來探聽燁龍城防守的重要機密才會忍氣吞聲在我家待了一個月。”

蘇衛看了看遠處，混濁的眼中似乎燃燒起當時硝煙騰騰的戰火。

“星辰得知這件事后悲痛欲絕，但是事已至此，后悔已是無可奈何，因為了解了燁龍城的大致情況，東靈國的軍隊攻勢更加猛烈起來，不巧的是，當時城主的愛妃也和星辰一樣有孕在身，且即將臨盆，星辰又因為受到打擊，導致懷胎不足十月便產下雪兒，就這樣，兩個人在城破之前誕下一男一女。”

“城破當日，我忙著和敵軍大戰，星辰自覺是由于自己的魯莽和任性才害的燁龍城百姓如此，害的自己的好姐妹王妃剛誕下麟兒就要被殺的局面。星辰自知留在城中定會被殺，所以忍痛拋下雪兒，卻選擇抱著王妃的孩子逃出宮去，也因而王妃的孩子才逃過一劫。”

“也就是說當年雪兒的娘救下的是……”蘇哲宇對自己聽到的事實大為震驚。

“不錯，那正是燁龍城曾經的城主的兒子。”蘇衛點點頭，證實了蘇哲宇心中的猜測。

“莫非祖父想要告訴我城主的兒子就是墨非羽？”蘇衛聯想到蘇衛叫自己切莫傷到墨非羽的話，即刻間想到。

“是的，當年我從奄奄一息的城主大人那里得知了小城主的消息，后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星辰抱著小城主出城的時候被墨劍鋒救下，但是星辰性子烈，再也不愿和墨劍鋒有任何瓜葛，在墨家待了一些日子之后便自刎了。”

回憶起當年蘇星辰自刎的事，蘇衛悲痛地撫上額頭，閉上眼幾乎難以承受那份痛。

“所以，小城主被墨家收養，成為了墨非羽？！”蘇哲宇像失了魂一般站起身來，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時此刻竟然空洞起來，這樣的故事蘇哲宇還是第一次聽到，內心的震驚自然不小。

“那祖父為什么不迎回小城主？畢竟這里才應該是他的家不是嗎？更何況只要小城主回來，就有了主持大局的人。”蘇哲宇緩了緩神，忽然意識到這一點，驚喜地說到。

“城破之后，星辰的娘也在那場戰爭中慘死，我帶著雪兒好不容易逃出來，后來又聽說星辰也死了，見過了太多人的生死，我只想帶著雪兒好好活下去，只是后來原先逃出來的一些人組成的護龍軍找到了我，說明了想要重建燁龍城的決心，我這才決定重新挑起大梁建起燁龍城，然后在迎回小城主，畢竟當年我們蘇家真的欠了城主大人一家太多了。更何況我們要對付的是墨家，我也不想讓小城主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是沒想到小城主也會回到京城中來。”

蘇衛靠著床榻黯然地嘆著氣，臉上只有悔恨和無奈，還有力不從心的苦痛。

“祖父，孫兒定會實現您的愿望重建那燁龍城，然后迎小城主回來。”蘇哲宇單膝跪地，抱拳在前，鄭重地朝著蘇衛起誓，狹長的眼中滿是果斷和決絕。

“……好！……”蘇衛見此，終于難得地露出了欣慰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