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旭靜靜地站著，眼中充滿平靜。

蘇曉蓮似乎連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感覺不到。

“旭兒！”墨劍鋒顯然一驚，搖晃了一下身子，想走上前卻猶豫著停住了。

三個人僵持著，屋子里很靜，屋外的大雨毫無顧忌地沖刷著這個世界。

如果這場雨可以洗刷掉一切就好了。

可惜的是，它不能，有些事發生就是發生了，連老天爺都不能讓時間倒流，讓一切重新來過。

一邊是自己所愛，一邊是自己雖然不負責任，但卻貨真價實的親生父親。

蘇曉蓮只覺得煩悶。

“為什么？”墨旭靜靜地開口，說的就好像是別人的事。

“為什么你還要出現？”抬起頭，墨旭直接看著墨劍鋒。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我？”墨旭苦笑一聲，“真是悲哀，認賊作父，還要為賊人的兒子去死，我憑什么？！”

一直隱忍的怒氣終于爆發出來，墨旭朝著墨劍鋒大聲地怒吼。

“墨劍鋒，從現在這一刻起，你不在是我的父親。”

“旭兒，”墨劍鋒渾身一震，只喃喃喚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是不敢相信，還是不想面對。

“不要在叫我旭兒！”墨旭厭惡地說到，提手上劍，金屬摩擦的聲音在漆黑的夜里響過，很快劍鞘就被拔去，露出閃光的鋒利劍身。

“拔劍吧！”話不多說，墨旭已經劍指墨劍鋒，扔去手中的劍鞘，墨旭沒有半分猶豫和遲疑。

看來剛剛的那一刻，墨旭已經做出了決定，而蘇曉蓮清楚，墨旭一旦做出決定，就很難改變。

墨旭看了看木屋的角落里那把孤零零立著的青色劍鞘的古劍，那正是墨劍鋒的佩劍，喚作青鋒，那把劍劍身由玄鐵鍛造，拿在手里的感覺剛剛好，墨旭和墨非羽小的時候就非常喜歡，經常拿在手里把玩。后來墨非羽曾求墨劍鋒把劍給他，但墨劍鋒大概看出來墨旭也很喜歡，怕給了墨非羽引起無端的爭端就沒同意。

在后來，是自己有了手里的這把長虹，劍身也是由玄鐵煅造，相比于青鋒，煅造長虹的還是東靈國京城中最有名的鑄劍師，所以相較之青鋒，長虹更加鋒利，兩劍交鋒，長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勝利。

但墨旭永遠忘不了當時墨非羽一直嚷嚷著要青鋒的時候，墨劍鋒正準備答應下來，可是卻在一眼瞥見墨旭的沮喪之后改變了主意。

墨非羽當時是墨家長子，得父親親傳佩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可是現在，青鋒還一直是墨劍鋒的隨身佩劍。

墨旭也是在那一刻，在小小的年紀里就明白了些什么，整件事不過是小事，但至此之后，墨旭心中對于父親的敬重又加重了幾分。

如今，青鋒靜靜地立在墻角，像是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叫墨旭看得失了神。

蘇曉蓮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只好站在一旁干著急。注意到墨旭一直盯著角落里的那把劍，頓時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一個箭步沖上前把那把青色寶劍抱在懷里。

“你，你們都冷靜點。舞刀弄槍終究解決不了問題。”蘇曉蓮大聲地說，期望能阻止這場戰斗。

“曉蓮，你讓開。”墨旭放下劍，冷冷地說到，“這是我和他的事。”

蘇曉蓮一臉著急地看看墨旭，又看看墨劍鋒，墨劍鋒只管低著頭，說不清楚臉上到底是愧疚，還是難過，墨旭臉上依舊是非打不可的神情。

“我知道這其中恩怨太多，但不能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嗎？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算了，沐雪，”墨劍鋒走過來，一把抽出蘇曉蓮懷中的青鋒，一步步朝著墨旭走過去。

“旭兒，這是我欠你的，我應該還給你。”

“你最好不要想著欠我的應該還給我，因為我不會手下留情。倘若你故意讓著我，你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你一定會死在我手里。”墨旭又恢復到冷淡的語氣。

但蘇曉蓮知道，這代表著墨旭會更加認真地應對這場戰斗。

蘇曉蓮不愿看著任何一方受傷。

這一刻，蘇曉蓮才忽然明白原來自己一直認為的自己對這個掛名的父親沒有什么感情，可以無所謂他的生死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血濃于水這句話真的不是才說的，有的時候，情感的寄托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沒建立起來的。

就好像現在的蘇曉蓮真的不希望墨劍鋒會出什么事。

墨劍鋒一臉嚴肅，提劍上前，丟掉了劍鞘，準備應戰。

墨旭首先進攻，一提，一舉，劍身凌空就劈向墨劍鋒。墨劍鋒飛快地躲過，一反手拿劍身去擋。兩柄寶劍的劍身快速猛烈地摩擦著，火花時時從鋒利的觸口冒出來。墨劍鋒接住墨旭的第一招，動作的靈活上兩個人不相上下，但在力量上，墨旭似乎更勝一籌，墨劍鋒微微倒退了幾步。

墨旭卻不放松，緊握著劍柄一個回溯，又一個猛地朝墨劍鋒刺去，位置直指心臟。墨劍鋒微微一愣神即刻做出反應，身子一斜暫時躲過了墨旭這一擊。

墨旭反應更快，見墨劍鋒躲過了這一刺，腳下也不放松，一個猛烈的旋空踢接踵而至，墨劍鋒因為和墨旭貼的近，實在無法躲開，只好生生接住墨旭這一腳，趔趄著后退幾步，墨劍鋒勉強用劍撐地才能站穩。

停住不過兩秒，一口鮮血便直接噴涌而出，墨劍鋒在強撐不住，單膝跪地急促地咳嗽起來。

可見墨旭剛剛的那一腳力度有多大。

“啊！”

蘇曉蓮驚叫出聲，急忙上前去想要扶墨劍鋒。

墨劍鋒推開蘇曉蓮，露出個甚是凄涼的笑容，一把擦過嘴角的血跡，頂著劍重新站了起來。

“我兒武藝有了如此大的進步，為父心中甚是開心！”墨劍鋒忍著痛，雖臉色慘白，卻毫不在意，只管爽朗地笑著。

“這些都是我從你那里習得，今天我一并還給你。”墨旭說著，舉著劍又朝著墨劍鋒沖過來。

墨劍鋒帶著笑凄然地看了蘇曉蓮一眼，卻突然放開了手中的劍柄。

“不要！”剎那間，蘇曉蓮心中似有預感，一個大跨步就擋在了墨劍鋒的身前。

劍柄刺穿布料，沒入身體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難以言狀的疼痛從心臟的地方慢慢地蔓延開來。

“沐雪！”

“曉蓮！”

兩個不同的喚聲一前一后地在耳邊響起。

“墨……”

蘇曉蓮轉身想去看墨旭，剛一張嘴，一股血腥氣就直沖上來。

“曉蓮，曉蓮……”

蘇曉蓮毫無預兆地朝后倒下，墨旭急忙放開劍柄接住蘇曉蓮的身體。

“曉蓮，為什么？”墨旭不知所措地喃喃著，顫抖著手抹去蘇曉蓮嘴角流出的鮮血。

“沐雪，我的沐雪，”墨劍鋒在一旁哭喊著，痛心疾首。

“不，不要，你，你會后悔的……”蘇曉蓮再說不出別的話，只能搖搖頭，期望墨旭能夠以這種方式明白自己的話。

“好，好，我答應你。”冰冷的淚劃過，墨旭完全失了平時冷靜的作風，“曉蓮，曉蓮，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現在，現在就帶你走。”

說著，墨旭準備抱起蘇曉蓮離開。

蘇曉蓮卻覺得神思漸漸渙散，眼前墨旭的臉也不在那么清晰，胸前的疼痛好像也沒有那么強烈了。

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蘇曉蓮搖搖頭，示意墨旭不要動，輕輕撫上墨旭的臉，蘇曉蓮的眼睛重的像是沉鐵一樣，已經看不清楚了，想著哪怕借著觸覺能夠在腦中臨摹出墨旭的臉來也好。

“曉蓮！”握住自己臉上的蘇曉蓮的手，墨旭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

“墨，旭，我……”

神思全部散去，渾身癱軟下去，墨旭懷中的蘇曉蓮在沒了氣息。

屋外的雨依舊很大，幾乎淹沒一切，卻淹沒不了屋內兩個失去摯愛，無法計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