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楠一直在往下墜,四周白茫茫的水汽氤氳得好似一個混沌空間,就像她此刻腦海中的混亂那樣,而她的身體卻不知為何,很沉,沉得難以動彈。
“撲通”一聲,她重重地扎進了一片冰涼的水中,沒頂的冰水從口鼻中灌入,讓她的呼吸越來越弱。
迷迷糊糊中,顧白楠似乎聽見了耳畔有一聲低沉的悶響,她,似乎是砸到什么了。還沒有完全恢復意識,便突然驚覺有一條堅硬而冰涼的手臂將她拉出了水面,直接把她丟到岸上。
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葷八素,她艱難地微微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四周都是崖壁的草地上,周圍霧氣繚繞,如同夢中環境那般,蠶食著她的意識。
怎么回事?只要扣動扳機就能取了黑蝎子的老命,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而且,身體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連要起來都很費勁。
靠!她顧白楠可是國際賞金獵人的杠把子,這一次居然要栽在黑蝎子手里了嗎?
就在她皺著眉頭,雙手撐地準備起身的時候,一道泛著寒意的白光閃過她眼前,讓她條件反射地滾到了一旁,迅速伸手摸向腰間。
想要姑奶奶的命?姑奶奶先崩了你!
她的手按上了腰間,卻發現抓住的是一個巴掌大的布袋。
槍呢?
她猛然垂眸,目光掃向腰間,便見自己的手正抓著一個青藍色的小荷包。再轉動眼珠子掃了一遍此刻自己的衣著,只見這并非她常穿的黑色風衣,而是一件素白的長裙。袖子寬大,簡潔花紋紅艷艷地秀在上邊。按照她的認知,這應該是漢服中的襦裙。
等等,漢服!她什么時候換上去的?
沒有時間讓她理清到底怎么回事,一道不可忽視的殺氣襲來,她牙齒一咬,沒有半點猶豫地扯下荷包往那具身體狠狠地砸了過去,同時轉身撒腿就跑。
想不到她顧白楠一世英名,居然會有用荷包給自己爭取逃命機會的時候,還真是墮落到極致啊。
就在她無意識地搖搖晃晃龜速小跑的時候,身后一個光luo著上半身的男子突然伸腳一踹,一顆石子就這樣猛然打向她的小腿。僅有一瞬,她腿一軟,整個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顧白楠吃痛地蜷縮起身體,扭過頭看向自己的腿,雖然從剛剛恢復意識就覺察到身體虛弱得不像話,只是,至于弱到這種地步,被區區一顆石子打趴下嗎?
一陣強悍的氣息一步一步地靠近,顧白楠猛然抬眸望去。身為賞金獵人的她要比任何人都敏銳,所以一眼過去,目光便鎖定在一個冷酷的男人那雙暗沉的眼眸上。
這一看,卻瞬間讓她腦子瞬間就懵住了。
那個男人很高大,容顏俊美得宛如天工雕琢那般,嘴唇卻很薄,薄得第一眼就能看出這絕對是個無心無情的人。他就那么握著匕首站在她身后,渾身都是肅殺的冷意,眉宇間盡是不可忽視危險。他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悍氣場,如同睥睨萬物的王者一般。
但真正令顧白楠瞬間失去思考能力的是,他此刻的裝束。
一頭青絲高高冠起,墨玉發冠與他身上尊貴的氣息很是般配,光著的上半身展示著他誘人的身材曲線。
就在她腦袋短路之際,那個男人身形驟然一閃,晃眼間,重重地壓到了她身上,右手已經以十指緊扣之狀緊緊地捏住她的左手,捏得她猝不及防。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顧白楠只覺得左手骨頭都要被捏碎了,整個人被死死扣住,無法動彈。
好快!
顧白楠自認身手一流,可她剛剛卻完全沒法看清對方的動作就被制服,這個男人,還是個正常人嗎!
還沒來得及掙脫,那個男人便左手舉起短匕,以肉眼都難以捉摸的速度迅速一劃,一股痛意伴隨著溫熱的血液,席卷了顧白楠的左手腕。
顧白楠不自覺地“嘶”了一聲,目光接觸到男人捏住自己的手,她又一次愣住了。
那個男人正用他的右手捏住她的左手,而在那兩只手腕上的同一個地方,生了一道一模一樣的血痕,正在滴答滴答地往外流著溫熱的鮮血。
靠!割腕自殺?干嘛要拖上她?這個男的是不是變態!有病!
她使了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擺脫男人的禁錮,卻發現都是徒勞,不知道是他太過強悍,還是此刻的她太弱了。
那把用來割開他們手腕的短匕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男人丟開,左手腕上的鮮血越來越多,并且伴隨著一股怪異的熱意,讓顧白楠的腦袋越來越沉。
她還在徒勞地掙扎著,眼皮越來越重,就連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模糊了。被一個絕美得不可方物的變態放血殉情,這個死法還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男人將她松開,任由她倒在地上,她吃力地爬了起來,才剛剛站穩,便雙腿一軟,又重新倒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雙腿完全失去了知覺!
顧白楠是真的慌了。她不顧手腕的傷口雙手撐地,不管怎么使勁,兩條腿都軟軟地,下半身完全沒有辦法離開地面。
霧草!該不會是腿廢了吧?
老天爺能不能別開玩笑!被迫割腕殉情沒死成就算了,還雙腿殘廢,天妒英才也不能這么玩啊!
“沒死?”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聽見那個寒得可以冰封萬里的聲音,顧白楠不禁打了個寒顫,她還沒見過氣場強悍到這種地步的人。
“姑奶奶沒那么容易死!”她咬緊了牙關扭頭看向那個男人。
他在她背后負手而立,宛如站在生命頂端的天神,只是顧白楠并沒有跟他對峙上,力氣突然間像是被全部抽去那樣,倒地不起。
劇烈的頭疼開始襲來,她仿佛又陷入了一開始的那種混沌。
那個男人面無表情地上前,伸手在她的鼻尖探了探呼吸,英氣的劍眉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他的體內明明已經感覺不到任何蠱毒的存在,這個女人居然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但卻是真得很令他意外。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匆匆趕來,恭恭敬敬地跪在男人面前。
“王爺,大批北涼軍正在搜山!”
殘存著一點點意識的顧白楠條件反射地琢磨了一下。
王爺?
現代還有“王爺”這個稱呼嗎?北涼軍現在還存在嗎?這不可能吧?
跪在地上的少年發現顧白楠的存在,不禁愣了一下:“王爺,這……”
“司閑送來的,”被稱為王爺的那個男人聲線一直很低沉,“北涼軍怎么回事?”
“好像是逃了個南蜀的人。”
顧白楠聽著他們簡短的對話,原本清明過來的意識卻又開始混亂了起來。特別是聽見南蜀的時候,她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旋即,只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那樣,一抽一抽地疼著,許多陌生的記憶如萬獸奔騰那樣毫不客氣地鉆入她的腦海中。
還沒等理清那些到底是怎樣的記憶,顧白楠便支撐不住,兩眼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