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俗。惡俗。惡俗?！?/p>

羅伊似乎不受絕美菜肴的影響，好像在看老鼠屎一樣嫌棄，他揮斥方遒的評判道：“惡俗的餐廳不在菜品上下功夫，反而澆酒、點火，制作火焰冰淇淋，或是專注于擺盤的藝術(shù)，把每樣菜都按照抽象派油畫的樣子進行擺放，但是最后，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僅僅吃了幾個香菇和幾根意大利面，味道還不怎么樣，但是花了足以在其他地方吃幾個大菜的錢?！?/p>

馬克-倫道夫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對羅伊的口才有了新的認識，這尼瑪簡直是為辯論而生的，什么論題都能立刻找出破綻，給以凌厲的反駁。

此時他再看這些菜品，也沒有了多少胃口。

與此相反，羅伊反而隱蔽的咽了幾下口水，表面的義正言辭如同衛(wèi)道士一樣偉岸，心里早就背叛他了一百遍。

昂貴的菜肴，藝術(shù)一般的食物，現(xiàn)在就擺在他面前，他竟然沒辦法動手。

羅伊心里莫名的冒出了一句廣告詞：錯過一次，再等十年。

嗚嗚……自己裝的B，跪著也要走下去。

“羅伊，今天下午你表現(xiàn)的很棒，如果是不冷靜的投資人，怕是要拍板做決定了。”馬克緩緩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謝謝，如果沒有你的人脈和擔(dān)保，我在他們面前什么都不是。”羅伊謙遜道。

“嗯？”馬克微微有點驚訝，沒想到對方這么快就從劍拔弩張的對抗中走了出來，他笑著說：“別人沒告訴過你，你謙虛的樣子很可愛嗎？”

“前提是——得有真才實學(xué)。”羅伊笑道，毫不客氣的又自吹自擂起來。

馬克也差不多習(xí)慣對方的語言風(fēng)格——讓人討厭的那種，他說道：“還記得你剛來網(wǎng)飛面試的時候，你說過的話嗎？

“你說：如果你們要招聘雇員，那就算了，如果需要合伙人，我們可以談下去。

“你還說：給你一百萬美元，你能開創(chuàng)一個顛覆巨頭百視通的公司。

“還說自己能獨立制作出論壇和網(wǎng)站。

“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瘋子，一個自大狂，一個神經(jīng)病，在這個世界上，我從來不相信一個19歲，連高中都沒畢業(yè)的小家伙，能夠有如此的成就。但是，結(jié)果你知道的——你是一個當(dāng)之無愧的天才?！?/p>

想到幾星期前自己的窘迫，羅伊也是感慨萬千，往事如風(fēng)，恍若一夢，他笑道：“糖衣我收下了，炮彈還得還你。就像之前談的，原則上的問題，我是不會讓步的。”

馬克并沒有放棄，繼續(xù)勾畫者藍圖：“嗨羅伊，別著急給出答案，你也許還不明白我們在做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

“想想看，如果我們能夠拿到風(fēng)投公司的融資，那么現(xiàn)在里德的位置就是你的，你在公司里可以呼風(fēng)喚雨、一手遮天，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你再看看現(xiàn)在你的身份，一個落魄的打工仔而已，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在這吃上一頓，你需要租房、衣服、吃飯，包括交一個女朋友，付完這些賬單后，你還有多少錢呢？

“沒有！甚至還是負債。

“現(xiàn)在有這么好的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多么美好的藍圖啊，羅伊笑道：“是啊，這么好的機會，我可以讓給別人嗎？我想無數(shù)懷揣發(fā)財夢的美國人都不會拒絕吧。”

“我承認，短時間內(nèi)找不到你這么有才華的年輕人合作。”馬克試圖解釋道。

羅伊舉起酒杯，淺抿一口，笑著搖了搖頭：“馬克，我們都是聰明人，你又何必要繞彎子呢。你心里也許在想，有才華的年輕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像我這么合適的替罪羊，卻只有一只，不對嗎？”

“我不清楚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想方設(shè)法的聯(lián)系了很多風(fēng)險投資人，難道還不能表達我的誠意嗎？”馬克強調(diào)道。

“你的誠意還不足以讓我動搖，我最后再說一遍，如果要合伙成立新公司，執(zhí)行CEO必須是我，而且不允許你插手財務(wù)事宜，至于我們兩人之間的股權(quán)分配，我可以適當(dāng)?shù)亩Y讓?！绷_伊嚴肅道。

“我的上帝，你真是喪心病狂，告訴我，你有多大？19歲對嗎！你指望一個投資人相信一個19歲的毛頭小子能夠成功創(chuàng)業(yè)？除非華爾街的那些資本家腦袋都進水了，他們才會選擇相信你，如果是那樣的話，美國離滅亡也就不遠了！”馬克氣急敗壞道。

羅伊承認對方說的全對，美國是一個表面上人權(quán)平等的國家，背地里的歧視卻比任何地方都要嚴重，年輕人、女人、出身、膚色、學(xué)歷、長相……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會歸納在他們歧視的評判中。（附錄1）

所以，自己面試的時候遇到里德-哈斯廷斯，那只是因為幸運，如果去其他地方工作肯定受盡嘲諷，處處碰壁。

自己的背景也不干凈，除了最難評判的工作能力以外，一無所有，想要拿到初始的創(chuàng)業(yè)資金千難萬難，甚于癡人說夢。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對。我可以財務(wù)上讓步?！闭勁芯褪窍嗷ネ讌f(xié)，羅伊伸出三根指頭試探道：“30%。”

“這還不夠，少年。”形式反轉(zhuǎn)，馬克學(xué)著羅伊的腔調(diào)，說道：“你的誠意還不足以讓我動搖?！?/p>

“你的條件是？”

“100%財務(wù)支配權(quán)?！?/p>

羅伊聳肩攤手，無奈的倚在靠背上，笑著說：“那就是沒得談嘍？”

“你要知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沒有我，你永遠是小公司里最底層的員工，不會發(fā)生任何奇跡！”馬克步步緊逼。

“你就這么確定嗎？要知道，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沒有你，我一樣能找到投資人?！?/p>

馬克哈哈嗤笑道：“腦袋進水的投資人嗎？是的，這確實有可能?！?/p>

“不，艾麗莎小姐，他很欣賞我，這誰都看的出來，我要感謝你把她介紹給我，我有自信——”

“——別癡人說夢了，你有她的電話嗎？你以為她會見你嗎？”

一張鎏金的名片在羅伊手上轉(zhuǎn)動，看起來十分高檔，他迅速在馬克眼前晃上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到懷里，就像呵護新生的雛鳥。

他仰起頭，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假裝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我有她的名片。”

“不可能！怎么會這樣？什么時候……到底是什么時候……難道是交付資料的時候嗎？”馬克心里極不平衡，他聯(lián)系安東尼-艾伯特的時候是通過對方的助理，他自己根本沒有對方的直線聯(lián)系方式，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搞到了安東尼女兒艾麗莎的電話，這簡直……讓人極為不爽啊。

“是呀，沒想到你觀察還挺仔細?！绷_伊語氣輕松。

“即使有她電話又如何，不要天真了，你要認清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子?！?/p>

“你說的也許對，但又能怎么樣呢？我本就一無所有，沒有什么能夠失去的。”羅伊心想，馬克如果知道他懷里的名片其實是樓下走廊推銷員的，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被作弄而氣死。

想到這，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

【PS】附錄1：《人人說謊：大數(shù)據(jù)、新數(shù)據(jù)以及關(guān)于真實的你我，互聯(lián)網(wǎng)告訴我們什么》，這本書作者是賽斯-史蒂芬斯和大衛(wèi)-德威茨。

書中通過對谷歌搜索數(shù)據(jù)的研究，列舉了美國人說謊背后的分裂、歧視、自大、抱怨……（如果調(diào)查發(fā)生的在國內(nèi)，相信同樣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