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米泰然自若、侃侃而談：“藝術的核心，不是它表達的內容，而是它表達的形式，既要有意義，也要用特別的形式傳達意義，這才是藝術。形式和意義是不能分開的。”

“這些都是規定好的嗎？”羅伊諷刺道。

“約定俗成。你思考一下，如果你只重視意義，而不在意表達形式，你也不用去藝術館了，也不用看畫了，直接去看藝術賞析就好了，這幅畫表達了什么什么意義，傳遞了什么什么道理，不就行了嗎？

“但是，你在家看藝術賞析，和在藝術館看藝術品肯定是不一樣的。”

羅伊極欲張口反駁，可是卻從對方的邏輯中走不出來，最重要的是，他本來就不懂藝術，如果能在藝術上辯過對方，那才出奇呢。不過，從交談來看，詹米藝術修養這么高，不可能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才對，如果她生活殷實，還喜歡爬別人床單，那豈不是說？

羅伊靈感一現，一個辛辣的諷刺涌上喉間：“詹米，這些藝術審美都是在床上學的嗎？”

“床上？”詹米疑惑道。

羅伊仿佛找到了對方致命弱點，冷笑道：“沒錯，就像昨晚一樣。”

詹米頓時渾身發顫，想到昨晚自己的輕賤舉止，她羞恥的想要鉆到地縫中去，她漲紅了臉，壓抑著屈辱感，鎮靜的解釋道：“不是！昨晚是例外，也是意外。”

“嘿，誰知道呢？”

“你……羅伊！這是真的，我父母在華夏從政，家庭優渥，兄弟姐妹幾人都被安排出國留學，我的藝術鑒賞能力也是在家庭的耳濡目染之下逐漸提高的。”

“這樣呀，那不如今晚也教教我如何？”

“羅伊！我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你自己。”詹米胸口起伏，忍著委屈，表現著堅強。

當婊子還想立牌坊。羅伊心里弱弱的吐槽了句，躲開對方銳利的直視，支吾道：“你說，你帶我來看畫，還不如說是來炫耀你的才情，這么多琳瑯滿目的藝術品，我一樣都看不懂，我能怎么辦？！”

“對不起。”詹米真誠的道歉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弄成這樣……”

“什么樣？”羅伊迷糊道。

“沒想到……你……完全沒有審美基礎。”詹米慌忙解釋道：“我并不是貶低你，只是在表達一種概念，就像游戲里的等級一樣。”

“審美還分等級？”羅伊訝然。

詹米不卑不亢的解釋道：“你想想看，如果一個色盲在看這些畫，能體會到顏色絢爛之美嗎？如果一個音盲在聽名曲，能體會到琴弦的繽紛波動之感嗎？

“不能的！

“你必須有一些感覺，也就是審美經驗，才能理解藝術的美。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美感經驗，從來沒有體驗過、欣賞過美的感覺，那么你就沒有審美判斷。

“當然，千人千面，每個人都有自己對藝術的詮釋，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審美沒有對錯之分。

“但是，沒有對錯之分并不代表所有人跟專業人士一樣，都具有很高的審美能力。現在把一副《蒙娜麗莎》的畫放在你面前，你能品味出它帶給你那種震人心魄之美嗎？就如同《百年孤獨》這巨著一樣，我敢保證99%的人根本看不出這本書美在哪里，里面的每個字你都認識，但是連接一起，你就看不懂了。因為需要有一定的審美經驗，看過許多文學作品，才能解開這背后恢弘壯麗的面紗。”

這一環一套的，羅伊不明覺厲，也可以說是對審美白癡的降維打擊，“好像有點意思……那怎么提高審美呢？”

“多看，多思考，最好了解下藝術品背后的歷史，藝術品相關的故事，等你心中這些瑣碎的文化符號越來越多，你的審美也就越來越高。”

法克，朕除了跟你上床以外，沒這閑工夫。看來朕這輩子與藝術沒緣了。

詹米眺望著如海般的畫展，笑道：“現在你知道為什么這里都是藝術品了吧，因為這是專業人士挑選出來的，人家審美經驗多，能看出美的原因……”（附錄1）

“原因嗎？”羅伊突然腦中裂開了一道罅隙，聯想到了另一件事上——自己沒有被PayPal錄用，是不是也有自己不曾知道的原因呢？

“羅伊……你……沒事吧？”詹米看到羅伊神情不斷變換，有些瘋癲的征兆，心中害怕起來。

“叫尤利塞斯，快點，叫他過來！立刻！”

詹米在旁慌忙的打著電話。

羅伊來回踱步，一直壓抑在心中的巨石終于松動，能夠短暫的喘口新鮮空氣。

“我一定要……一定要找出來……他們不錄用自己的原因！”

這個扎在他心中的刺一日不拔，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沒過一會。

尤利塞斯、黛布拉兩人便趕了過來。

尤利塞斯瞧著一身狼狽的羅伊大笑道：“BOSS，跟詹米約會遇到流氓了嗎？最后打架誰贏了？”

黛布拉也過來安慰道：“那群混蛋還在附近嗎？我去揍他們！”

羅伊坐在噴泉旁的臺階上，長嘆道：“說出來都是眼淚。你們也許不信，我今天去PayPal面試沒有通過。”

“面試！還沒通過！”三人大驚，這簡直不可思議。

尤利塞斯笑道：“BOSS，你不會是去面試人家CEO的職位了吧？雖然他們很沒眼光，但是沒通過也正常呀。”

黛布拉、詹米點頭附和：“我們面試的時候也經常被拒呢。”

羅伊尷尬的一笑，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在自輕自賤的面試的低級職位，不知道會不會笑死。

“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這次面試非常奇怪，我是莫名其妙的被刷掉的。以我的經驗，完全不能理解的方式……你們懂嗎？”

尤利塞斯等三人搖了搖頭。

羅伊解釋著：“就是毫無理由的那種，懂了吧？”

尤利塞斯三人交頭接耳道：“這還算正常吧？”“對呀，我也遇到過。”“是呢，好多老板錄用職員都有種族歧視。”“這算什么，有的公司還不招長得漂亮的女性呢。”……

羅伊一頭黑線，老子是認真的好吧，你們怎么就沒有同理心呢！

“尤利塞斯，該你出馬了。安排在PayPal公司一個臥底，讓提供一份PayPal錄用人員的名單。”

“哈，交給我了！”尤利塞斯當仁不讓。

【PS】附錄1：專業的審美人士？

我信你個鬼。如果你們是專業的，那么歷史上不就會有那么多藝術家死后，作品才開始火爆了。你們這些自詡的專業審美，怎么當初就沒看出來呢？

如果你們這些專業人士評定的藝術才是藝術，那就不會有“自下而上”的流行色了，你們直接說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自下而上》講的是這世界的規則，是靠零散的力量，自下而上，涌現出來的。這本書我非常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