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月覺得江旻銳一定看出了自己要揭蓋頭的意圖,方才說的話定是在嘲諷自己,匆匆將手放下。
反正如今蓋頭遮著臉,淺月看不到江旻銳,江旻銳也不知淺月此刻是何表情,便走到候在一旁的喜婆處,拿起如意稱向淺月走去。
“吉時已到,如意稱挑,愿王爺王妃從此稱心如意!”
喜婆尖銳的聲音令淺月覺得反感,什么稱心如意,哪里會稱心如意?
江旻銳用手中的如意稱輕輕挑起遮住淺月面容的龍鳳蓋頭,總算能看到淺月此刻的容顏,只是淺月始終低著頭,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而江旻銳見淺月此刻濃妝艷抹,金簪銀釵,心中竟生起一股厭惡之感。
縱有厭惡之感,當著圣上安排的喜婆的面,江旻銳也不好表示出什么。此時,一直待在房中的梅音端上兩杯酒來。
“合巹交杯,愿王爺王妃從此永結同心!”
呸呸呸!這喜婆說的話真是越來越離譜,誰要和他永結同心。淺月心里不滿。
接著,梅音又端來一只碗,淺月接過拿在手上,才發現是一碗餃子。淺月沖梅音眨眨眼笑了笑,心想還是梅音好,知道自己餓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個便往嘴里送。
可是一咬一嚼,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仔細一看,餃子還是生的,里面的肉餡還是紅彤彤的!
淺月馬上吐了出來,驚魂未定,抬頭卻看見屋里的人都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特別是那個自己本來就不喜歡的喜婆,笑得最開心的就是她。
哼!想捉弄我,哪有那么容易!
淺月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江旻銳,把手中的碗遞了過去,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
那喜婆果然馬上就垮了臉,一臉擔憂,淺月心里卻是洋洋得意。
再次看向江旻銳時,他竟用一種淺月無法形容的表情直勾勾地看著她。直到他挑了挑眉,淺月才注意到自己與他對視了許久,便轉過頭不敢看著他,但手里端著的青白釉瓷碗仍放在江旻銳面前。淺月不懂,難道這碗餃子是江旻銳安排的?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
一旁的梅音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問淺月:“王妃,您覺得這碗餃子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淺月驚訝地看著梅音,梅音該不會這么快就被江旻銳收買了吧?連自家小姐被捉弄了竟然都不吭聲。淺月心里只盼著松韻沒能被收買,能進來救救自己。
“嗯,很好吃啊!”淺月心里默默為自己悲哀,自認為表面上還過得去。
但梅音卻尷尬地干笑了兩聲,又接著問:“真的好吃嗎?奴婢是真的想問王妃,這碗餃子怎么樣?”
好吧,梅音,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實話實說了:“這碗餃子是生的怎么吃啊!快去給我做碗熟的來,我要餓死了,梅音!”
本以為自己這番話定會惹得一屋子人更不高興,可沒想到梅音和喜婆竟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說著:“祝王爺王妃早生貴子!”還將桌子上早就備好的花生桂圓紅棗蓮子一齊灑在淺月和江旻銳的身上。
淺月此時是一頭霧水,看向江旻銳,他卻面無表情。
以前雖然經常赴喜宴,但又沒去過新郎官和新娘子洞房,淺月從不知還有這樣多的禮儀習俗。后來過了很久,淺月才知道,梅音端上那碗生的餃子,不過是要她親口說出那個“生”字罷了。
一系列的禮儀流程終于圓滿完成,淺月也總算舒了一口氣。
江旻銳賞了屋里伺候的人每人一個金元寶,便遣她們退下了。
忙活了一日,淺月幾乎覺得此刻她只要一躺下便可以睡著,只是旁邊有個江旻銳,她不敢大意,即使眼睛已經困得打了架,她也強撐著一絲氣力告訴自己不可以睡。
江旻銳似乎察覺到淺月的小動作,突然側過身靠近淺月,兩人臉對著臉,只差一寸,就要靠在一起了。
淺月一個激靈,睡意全無,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江旻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要做什么!?
淺月從未與哪個男子離得如此近,正想一個巴掌打過去,但轉眼一想,一來,如今江旻銳已是自己夫君,自己在新婚之夜因為丈夫離自己太近而打了他一巴掌,好像是有一點說不過去;二來,她倒是時刻記著皇后的“教誨”——越是有規矩的人,他越是瞧不上眼。
于是,她便十分“有規矩”地收回了自己已經悄悄抬起的手,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果然感覺到江旻銳已經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淺月悄悄地掙開眼,卻看見江旻銳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似乎早就備好的被褥,鋪在地上。
淺月看著他,似乎已經知道他不會和自己同床共枕,心里很是舒了一口氣,便閑庭若步地走向梳妝臺,取下頭上笨重的飾物,卸下臉上濃厚的妝容。
淺月坐在梳妝臺前,仔細地梳理著自己的頭發,她自小便生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總是令妹妹喬月好生羨慕,如今她的頭發被一縷一縷地盤起,被一層一層梳頭時用的桂花油包裹,頓時心里生起一絲煩躁之感。
待淺月洗漱完畢轉身一看,江旻銳早已將被褥鋪好,正悠閑地坐在書桌前翻看著兵書。
淺月無心去管江旻銳,徑直走到床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喂!”江旻銳叫住躺在床上的淺月。
喂什么喂!淺月心想這位王爺可真沒有禮貌,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便不管他,起身吹滅了床邊的蠟燭,然后倒下翻轉過身,趕赴與周公的宴會去了。
江旻銳見淺月不但沒有應他,還熄了蠟燭繼續睡覺,一時很是氣憤,熄了桌上的蠟燭,走過去一把抱起將將入睡的淺月,淺月驚叫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已經被江旻銳扔在他之前鋪在地上的被褥上了。
“喂!”淺月被江旻銳這么一扔,心里很是不服氣,想找江旻銳理論,卻發現他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剛才躺的那個位置,雖有不滿,但想起皇后娘娘的“教誨”,只好忍氣吞聲,咬著牙盡量用溫柔賢惠端莊大方的語氣問道:“王爺何故將我扔到地上?”
“你該不會認為本王真會和你同床共枕吧?”江旻銳閉著眼,不屑一置地答道。
“王爺若是不想與我同床共枕,大可去別的房間歇息,王府那樣大,府內廂房那樣多,王爺若是厭惡我,何必同我歇在一間房里?或是,我乃一介女流之輩,王爺為何不能讓我睡在床上?”
江旻銳果真厭惡她這般知禮懂禮的虛假模樣,起身走到淺月面前,將她拎起扔到床邊,淺月一個重心不穩,栽到了床上,膝蓋磕在床沿上,疼得她直吸氣,但也只能這么忍著。
江旻銳躺在地上鋪好的床褥上,閉著眼,想必已經睡了,就算沒睡,大概也是不想同自己說話所以假寐。
今日實在是累極了,淺月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多想些什么,倒頭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淺月覺得自己好像有被人抱起放到了另一個地方,然后不一會兒又被人抱起好像是放回了原位。
只可惜她實在是被睡意籠襲,根本就沒有睜眼的力氣,又或許這種似乎被抱起來的感覺只是自己在做夢。她沒有多管,自顧自地繼續睡著。
或許是因臨近十五,懸在烏黑天空中的皎皎明月也已經似圓非圓,周圍散發著清冷的光,映照進屋里,落了滿地的霜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