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大約三更天時,淺月突然從夢中驚醒,不過她這一動倒是驚醒了身旁睡著的江旻銳。
“怎么了?又夢魘了?”江旻銳擔心夜風太涼,起身拉過被子蓋在淺月身上,急切地問道。
不是什么駭人的夢魘,就是覺得太不真實。淺月搖搖頭,側身躺下。在江旻銳也躺下后,淺月側過身子,用手環住了江旻銳的腰,想要將他抱得更緊些。江旻銳知道她的心思,也伸出手將她抱住。
兩人相擁極久,江旻銳聽見懷中人兒深深淺淺的平穩呼吸聲,莫名覺得心安。
就像是得到了他從來都夢寐以求著的珍寶,令他足以對抗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種種險境,令他無時無刻都能感到心中甚是寬慰。
他已開始幻想著他們的未來,懷中的人兒突然動了動,開口道:“原本想要告知圣上與王爺關于我這不祥之身的事,以便能與王爺解除婚約。”淺月明顯感覺到她環抱著的人身子一滯,但還是繼續說道:“可是賜婚當晚,我聽到父親對母親說此時定要瞞得徹徹底底,因為小喬不能嫁給常年遠在沙場的穆王爺,只有我,才能嫁給或許哪日就會戰死沙場的穆王爺。”
周遭雖是一片黑寂,可淺月閉著眼都能感覺到江旻銳看向自己既似冰霜又似灼陽的目光。
“我原以為嫁給王爺是我的不幸與惡夢,如今看來,嫁給王爺乃我人生之大幸才是。”淺月睜眼,在黑暗中對上江旻銳那炙熱的眼神,緩緩道:“所以王爺今后在拼命奮戰殺敵時,也請記得,家中還有一個等你回家的妻子。”
這是她作為一個妻子,最卑微最不起眼的奢望與請求,但也是他作為一個丈夫,最熨帖最有力量的請求。
如此溫情的畫面,淺月的臉貼著他的胸膛,他能感受到淺月呼出的熱氣打在他的身上,江旻銳不想入非非倒是一樁難事。他清了清自己干澀的嗓子,極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狂躁與沖動,問躺在身側的人兒道:“什么時候······王妃能將洞房花燭夜替本王補上?”
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兒身子一怔,江旻銳心想自己是否過于著急了些,一時間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江旻銳覺得淺月可能已經睡著,可能并沒有將他方才所說的話聽進去,胸膛卻再次感受到了她吐出的絲絲熱氣。
“王爺什么時候給妾身補上一個婚禮,妾身便什么時候給王爺補上洞房花燭夜。”
聽到這話,江旻銳心里自是欣喜的,可又滿腹疑慮:“婚禮?咱們不是······”
“妾身知道王爺想說什么,可那是穆王與穆王妃的婚禮,妾身想要的,是江旻銳與顧淺月的婚禮。”
“好。”江旻銳不知為何竟有些哽咽,連聲應下,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給了她一個相守一生的承諾。他吻了吻淺月的額頭,看著她沉沉入睡,好像世間所有什么稀罕的珍寶都被他捧在了手里,捂在了心上。
翌日一早,江旻銳第一次由淺月伺候了穿衣,雖然他知道淺月向來貪睡,想著讓她多睡些時候,可她卻堅持起身為他穿衣,說這是一個妻子該做的事,于是他也便由著她,
待到下人們將早膳擺上桌,江旻銳坐在桌前,一邊喝著粥,一邊看著淺月對鏡貼花黃。突然,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紋瓷碗,起身走至拿起放在妝鏡臺前的螺子黛,示意淺月轉身。
“這是做什么?”淺月不解地轉過身,看到江旻銳搬來一方八角凳坐在她跟前。
“本王聽聞古有張敞為妻畫眉,如今本王也學著張敞來試試為王妃畫眉,也顯得你我夫妻恩愛,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江旻銳一邊畫著,一邊解釋道:“況且你說為本王穿衣是你作為妻子該做的,那么本王作為丈夫,也應為你做些什么。”
淺月雖然心里極為不愿意,但看著江旻銳如此認真并且真摯的眼神,到底是不忍拒絕,便閉上眼端坐在那里任江旻銳展示著他們的夫妻恩愛。
“大功告成。”江旻銳放下手中的螺子黛,揉了揉自己略微僵硬的手指,預備將桌上擺放的銅鏡拿來讓淺月瞧瞧。
淺月睜眼瞧著江旻銳那樣得意的眼神,難道畫得還不錯?可轉眼一想,江旻銳畢竟手握刀槍慣了,一時拿著那樣精小的螺子黛,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況且他身邊都沒幾個女人,他又如何知道該如何畫眉?
這么忐忑不安地想著,江旻銳已將銅鏡擺在了她的面前,果然不出她所料,鏡中自己的眉毛已經看不出原貌了,被一層層厚厚的黛所覆蓋,活生生像是擺了兩支炭筆在自己的眼睛上方。
淺月努力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掐住江旻銳脖子的沖動,仍然擺出一副笑容問道:“王爺覺得妾身這樣能出門么?”
“能,怎么不能。”江旻銳篤定道:“王妃走出去,百姓們都會覺得王妃乃是天仙下凡,都會來問王妃此眉出自何人之手呢!”
淺月見江旻銳如此厚顏無恥,咬著牙抽搐著,轉過頭不愿看到他那諂媚地笑,卻看到了桌上幾乎少了半截的螺子黛,憤憤地轉過頭,問面前依舊笑得燦爛的江旻銳道:“你可知這螺子黛是個稀罕物,宮里一共就沒多少,這都是母后從她的份額里抽出來賞的我幾支,這么一支就被你糟蹋了!”
江旻銳聽說過這么一個東西,此乃西域波斯之國的產物,這螺子黛在哪兒都是個稀罕物,幸得大齊與波斯是友邦,所以只待每年圣上的萬壽節時,螺子黛才會被作為賀禮送到皇宮中。
“那有什么?”江旻銳一把拉過對面生氣的人兒,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環抱著她安撫道:“來日本王定會讓這玩意兒在我穆王府成為常見物。”
淺月雖然被他這句話逗樂了,但看著鏡中的自己,仍是怒氣難消,反過手輕掐著江旻銳的脖子,“王爺還是少說大話了。”
“這不是大話。”江旻銳拉過淺月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深情地望著她的雙眸,道:“這是承諾。”
淺月望著他,跌落在他那如云清湖般深邃的眼眸里,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去輕吻了一下江旻銳的薄唇,只是一下,足以令江旻銳神魂顛倒。看著淺月緋紅的臉頰和嬌羞的神態,江旻銳捧著她的后腦勺吻上了她的唇。
雖然他們是夫妻,可若是淺月不愿意,江旻銳從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同他親密的事。今日這一吻,還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吻,淺月的雙臂漸漸環上江旻銳的脖頸,羞澀地回應著這個熱烈的吻。
如果說,淺月輕輕的一吻代表了對于那句承諾的感動,那么江旻銳的這一吻,則代表了對她的深深迷戀與將其占為己有的欲望,他等這一刻似乎已經太久了,因而久壓在自己心中的瘋狂想法與沖動都被淺月那輕輕一吻所激發出來。
意味深長地一吻在孟璽的敲門聲中暫時結束,江旻銳并未著急回應門外的人,而是用指腹輕輕撫著懷中嬌妻微腫的雙唇,用沙啞的嗓音在淺月耳邊輕輕呵著氣:“我們的婚禮,本王不會讓王妃等太久,本王也希望,王妃不會讓本王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