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旻銳遠遠見淺月站在門前出著神,想必是在等著他,心下十分歡喜,一路小跑著跑回了泠玉小筑。
淺月被突然出現的人著實嚇了一跳,可看著江旻銳并未在意她方才的出神,也便沒有告知他木娜爾曾來過此處。
江旻銳徑直走進了臥房,淺月不解,趕緊跟了上去,只見江旻銳在衣櫥間翻找著什么,將松韻她們花了一個晌午才整理衣裳全都翻亂了,有些衣裳還被翻落到了地上。淺月上前撿起地上的衣裳,“王爺究竟在翻找些什么,讓松韻她們來找就好了。”您何苦翻亂了呢?
江旻銳一邊翻找一邊道:“本王記得去歲夏日里你穿了一件妃色的銀羅小衫好看極了,怎么這次沒帶來么?”
先不說他為何找起那件銀羅小衫,就只這是去歲的衣裳,淺月也有些氣不過,“王爺也說那是去歲的了,料子和樣式都已舊了,我如今再穿,可是會讓人笑話的。”
江旻銳有些難以置信,“去歲的衣裳難道你只穿去歲一個夏日就不穿了么?更何況那樣好看的衣裳你穿著也是格外好看。”
“衣裳好看還是我好看?”淺月仰著頭問他。
江旻銳頓了頓,擠出個諂媚的笑容,“自然是你好看。”
“那不就對了么?”雖然江旻銳遲鈍了那么一小會兒,可淺月還是十分滿意他這個答案,“我人長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所以王爺還是別糾結這衣裳穿多久的問題了。”
“王妃說什么便是什么。”江旻銳捧著她的小臉狠親了兩口,道:“我家王妃長得這樣好看,哪怕衣裳只穿一天,本王也是不會在意的。”
“所以王爺到底為何要找那件衣裳?”淺月出其不意地問道。
江旻銳松開淺月,遲疑了許久,這才有些窘迫地開口道:“本王這不是想讓王妃在晚上的宴席里艷壓群芳么?”
看著江旻銳像是個做錯了事兒的孩子般偏著頭不肯直視她的眼睛,淺月忍俊不禁,伸手掰過他的腦袋,看著他的眼道:“我的‘艷’可只給我家王爺看,才不會讓別人看見。”
江旻銳仔細一想,她這話實在是在理,自己方才腦袋一定是發昏了,才會想到要讓淺月艷壓群芳這種餿主意來,到時候萬一那些個兄弟都盯著他家月兒看,那他才會發瘋,直道淺月說得是。
“那既然王妃省去了打扮的時間,那不知可否陪本王做些事兒?”江旻銳有些不懷好意地拉著淺月的手道。
淺月也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事兒,費勁的抽出自己的手,道:“好啊。”然后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本《花間集》遞到江旻銳的手中,道:“王爺讀書,妾身梳妝,可好?”
然后不等江旻銳回答,徑直走到妝臺前開始描眉點唇起來,“妾身都開始梳妝了,王爺怎么還不開始讀詩呢?”
江旻銳自知淺月那犟脾氣,只好坐在一旁的貴妃榻上,隨手翻開一頁開始讀起來。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與中秋的宮宴相比,行宮中的這個晚宴要更為隨性些,諸王陪著江季桓飲酒,眾女眷也就陪著皇后和賢德二妃話話家常。
薛文竺看著一旁正和淺月游戲的若蕭,既歡喜又憂心,正想著是否應該讓呂太醫給淺月開點坐胎藥時,卻見一旁的木娜爾面露不愈之色,關切道:“木娜爾這孩子是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木娜爾身上去了,只見木娜爾面如紙白,一只手抓著桌帷,一手攥著絹子捂在胸口,薛文竺有些憂心趕緊讓人請太醫來瞧瞧。
木娜爾的侍婢在一旁伺候著她喝水喝茶,皆是被她推開了。太醫說來就來,仔細替木娜爾扶了脈,然后笑著對皇后道:“恭賀皇后娘娘,側妃已有三月的身孕了。”
皇后一聽十分驚喜,甚至比一旁的德妃還要激動,“皇上,皇上您聽見了么?木娜爾有孕了,宮里又要添一個孩子了。”
一旁的柳舒姝“嗤”一聲,十分不滿地小聲嘀咕道:“早不有晚不有,偏偏這時候有了,還三月了,這小妮子定是故意的。”
此話聲音不大,卻正好被還在愣神的淺月聽見了。仔細一想,自己在門前候著江旻銳的時候,似乎聽見梅音向著松韻抱怨了一句:“上好的祁門紅茶,側妃喝都不喝一口,是瞧不起咱么?”
不是瞧不起,只是有孕之人忌喝紅茶罷了。
另一邊的江季桓聽聞此事趕來,江旻鎮護在木娜爾身邊,淺月看著他們,卻不知江旻銳已悄悄走至她的身后。
江季桓坐在方才薛文竺坐著的地方,斜靠在一旁的軟枕上,面上是許久不見的笑意,“前幾日戶部才得了嶺南知州進奉的一件雕刻著多子多福樣式的靈璧石,朕瞧著寓意好,就賞你了。”
此話一聽便是對木娜爾講的,她趕緊跪下謝恩,卻被一旁的德妃扶了起來,“好孩子,快別跪著了。你如今有了身孕,該好好養著才是。”
木娜爾謝過了德妃,看似不經意地道:“今日下午,臣妾去穆王妃那兒坐了坐,見若蕭可愛,便同她玩了玩,想必是沾了若蕭的福氣,這便也就有了。”
江季桓聽了后看著一旁的若蕭,若有所思后道:“若蕭也都有六歲了,也是時候該封個郡主了。”
淺月聽聞正欲起身,卻被身后的江旻銳按了按肩,只見江旻銳對她默默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打斷了皇江季桓。
“不如皇后來為若蕭想個封號?”江季桓滿臉笑意地看著一旁的薛文竺,那眼神中的光淺月見著此生都忘不了。薛文竺等這一刻似乎等了許久了,倒是頷首思索著,半晌才道:“若蕭性子溫和,深得我心,不如賜號溫昱如何?
江季桓很是滿意,止不住地點頭,即刻就下旨封了若蕭為溫昱郡主。
淺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還是江旻銳帶著她和若蕭上前謝了恩,她這才回過神來。
回了泠玉小筑,江旻銳吩咐了染荷帶若蕭先去歇息,自己坐在梨花椅上思索著什么。淺月見他這般,想要向他說明今日下午木娜爾來泠玉小筑的大意,不想江旻銳卻先開了口:“木娜爾這個身孕,來的可真是時候。”
淺月不解,卻還是對他說了她的猜忌,“木娜爾側妃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兒了,可她為何今日才讓人發覺?”
“今日在枕香出云時,父皇說烏珠穆沁部又預備著送來一個女兒,如今木娜爾有了身孕,父皇也就可以以此為由謝絕了。”江旻銳微瞇著眼,緩緩道。
江旻銳見淺月仍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便拉過她坐在一旁的梨花椅上,向她細細道來。
木娜爾的母家是蒙古四大部落之一的烏珠穆沁部,四年前烏珠穆沁部的扎桑臺吉為拉近與大齊的關系,送來了自己的長女木娜爾,江季桓以自己年過半百不慕女色為由,將木娜爾賜給了衛王作側妃。不過木娜爾這么多年都無所出,烏珠穆沁部怕是有些心急了,又趕忙想要送來一個女兒。可如今木娜爾有了身孕就不一樣了,有了身孕就代表得寵,今后有了子嗣也便有了依靠,想必扎桑臺吉也該放心了。
“那為何不再讓他們送來呢?大齊與各族的關系不就是靠這聯姻么?”淺月疑惑。
江旻銳不想嚇著她,又不能讓她一直這么不明不白,“非我族類必有異心,咱們皇室里異族人還是越少越好。”
“所以別和木娜爾太親近了,畢竟咱們都不知她的心究竟是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