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正殿東暖閣,烏拉那拉宜修淡若春風(fēng)倚在明窗下,看著堂兄家的幼女青櫻脫下外頭那件俗氣的銀紅海棠妝花緞百蝶對襟長衣,金尊玉貴神氣活現(xiàn)等著宮女們給她換裝。
當(dāng)姑母的不太喜歡這個外甥女,可當(dāng)下卻沒有別的選擇,為了不丟烏雅氏和烏拉那拉氏的臉面,免不了陪笑囑咐幾句:
“青櫻啊,雖然姑母可以直接求皇上賜婚,不過形式上你與三阿哥還是要先見個面,彼此熟悉一下,免得回頭宮里人說我獨斷專行。”
……………
居然沒反應(yīng),皇后偏過目光,發(fā)現(xiàn)青櫻忽然搖晃了一下身子,眼神忽明忽暗似乎有些不清醒。
“青櫻,你有在聽姑母說話嗎?”
冷言提醒一句,奴才們也發(fā)現(xiàn)異常,阿箬搖了一下自家格格手臂,小聲提示:“格格,醒醒,格格……”
“唔,什么事,怎么了?”
恍惚一句,宜修放下心來,猜測道:“昨晚緊張了吧,沒睡好今日也要打起精神來,好了,剪秋,陪格格換衣服梳妝。”
皇后并不在意外甥女的心不在焉,懶懶一揮手指揮宮人為青櫻換裝打扮,不過,此時這花季少女的身體里兩個意識正在天人交戰(zhàn)。
“這,怎么回事,我在做夢吧,還是進入吐槽視頻的量子糾纏虛擬世界了,不會呀,啊,會疼,這是真的!”
大腦深處一個聲音,問:“你是誰,你怎么在我身體里說話?”
“我是誰,笑話,我是人見人怕,菊見花怕,湖市三甲肛腸專科醫(yī)院副主任醫(yī)師周采菊,你是那顆蔥?”
“你,你敢問我的名姓,你快滾,邪魔妖怪!”
“哎呀,我指揮不了我的身體了,你是哪里來的邪魔,我要叫薩滿太太了,來人啊,姑母,救命,姑母……”
身體外面,老道的剪秋察覺到皇后外甥女的異樣,問一句:“格格,你怎么在發(fā)抖,怎么了,是不是有點冷?”
身體里的外來者詫異心語:沒,沒有,你們叫我什么,格格?口里哆哆嗦嗦卻把這話吐了出來。
宜修一下緊張起來,心里盤算不會這么倒霉吧,難道計劃有變,忍不住起身過來關(guān)切道:“發(fā)冷,青櫻,你不是發(fā)燒了吧,真是太不小心了。”
試了試青櫻額頭,剪秋判定:“娘娘,沒有,格格沒發(fā)燒,只是有點發(fā)抖。”
“那就好,快給她換衣服,賞花的時辰快到了,快去。”皇后可不管這女孩有什么隱疾,先跟三阿哥見面再說。
身體里的天人交戰(zhàn)還在繼續(xù)———
“青櫻,賞花……等等,如懿傳,大如?”
“什么大如小如,豆腐乳,本格格是烏拉那拉家嫡女青櫻,你是誰,你快離開我的身體,今天是我相親的大日子,你快滾,邪魔妖怪……”
“我呸,你才邪魔,你們?nèi)叶际切澳В銈€人淡如菊頂級綠茶,閉嘴,原來我是穿劇了,真是日有所追,夜有所夢,一場夢,好玩,好玩,玩玩也好,大如,別讓我玩壞了哦,這身體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
原主被罵哭了,這副身體也跟著哭哭啼啼起來,剪秋頓時覺得皇后這堂外甥女是個草包美人,口里只能溫和寬慰:“格格,你怎么哭了,害怕了吧,沒關(guān)系,三阿哥挺溫厚的,不兇,別害怕。”
占了上風(fēng)那個意識風(fēng)卷殘云一掃臉上淚痕,笑得那叫和光同塵,解釋道:“不,剪秋姑姑,我不是害怕,我是高興,這綠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這牡丹刺繡太華麗了,阿箬,你去找找,看看有沒有碧櫻圖案的衣服,拿來給我換上。”
摸到袖口的精致牡丹繡花,雀占鳩巢這位青櫻想起這圖案僭越了,還是樸素一點比較好,發(fā)話要換一件新衣服。
剪秋回頭看一眼皇后,得到主子搖頭示意,轉(zhuǎn)回頭皮笑肉不笑問青櫻:“格格,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給您做的,牡丹不好嗎?”
“牡丹太俗,剪秋姑姑,我閨名青櫻,當(dāng)然要衣如其人,這樣才合禮數(shù)。”
這話讓皇后不高興,臉上風(fēng)云變幻,終究顧全大局之下,假笑道:“呵呵呵,想不到本宮的侄女如此端莊知禮,罷了,剪秋,你去找一件格格喜歡的衣服拿來換上吧!”
“多謝姑母。”這個青櫻突然變得十分乖巧,蹲福禮到位,皇后也不好再計較什么,覺得不過是小女孩突發(fā)任性。
心里兩個魂又開始交戰(zhàn)———舊主冒出來發(fā)言了:“笨蛋,牡丹不好嗎,富麗華貴,代表中宮的尊貴,你懂什么,青櫻,寒酸小家子氣。”
“呵呵,你雖然是你姑母內(nèi)定的未來皇后,可你能肯定三阿哥一定是太子?”
“怎么不能肯定,我姑母是皇后,三阿哥是皇后養(yǎng)的長子,當(dāng)然就是未來的皇帝。”
“可是我天天追這劇吐槽,未來的皇帝不是三阿哥啊。”
“什么,那是誰?”
“嘿嘿,不告訴你,反正你今天若穿牡丹花色衣服,那就是招搖過市,會得罪一堆人。”
“我怕得罪,我姑母是皇后。”
“行了,聽麻了,你姑母是皇后,可未來史書野史上都不會有她的名字,陪皇帝長眠的是純元皇后。”
“你說什么?”
“不過,純元也是你姑母,你不吃虧。”
“………”
腦子里兩個魂打架的時候,剪秋已經(jīng)找來了一件八成新的淺碧色銀紋繡青櫻撒花春衫,三兩下給今日相親女主換上,又檢查了一遍發(fā)髻耳環(huán)頭飾手釧戒指繡鞋等細微處,該添置的便從皇后妝奩里先借取兩樣,不合宮中規(guī)矩的便讓阿箬取下來收好,如此添添減減,終于有了滿洲世家格格的典雅模樣。
皇后有點不耐煩了,催促著:“好了沒有,青櫻,可以了,我們?yōu)趵抢业呐⒉槐靥^華麗裝扮,清新如櫻就好,剪秋,起駕。”
任由剪秋擺布之后,青櫻一步擠到宜修身邊,攙扶討好道:“皇后娘娘慢點,我來扶您,姑母。”
欣慰搭上小姑娘細嫩手背,宜修淺笑,邊走邊叮囑:“好,青櫻啊,一會子我叫了熹貴妃和敬貴妃過來作陪,對她們你只要不卑不亢就行,不過是皇上的妾室。”
宜修也有小瞧人的時候,就是這個朧月公主,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會讓皇后栽個大跟斗。
新來這個青櫻似乎對未來的劇情了如指掌,只是不愿過多干預(yù)其中,只想讓自己不吃虧,還有就是玩得盡興。
口里對宜修極盡巴結(jié)諂媚,完全沒有之前那股子犟勁兒,連同昨晚失眠歪脖子也好了。
青櫻柔順答應(yīng)著長輩叮囑,突然轉(zhuǎn)了話題,說:“是,兩位娘娘想必會帶朧月公主過來,侄女倒很想見見皇上的掌上明珠。”
“不過就是未來聯(lián)姻蒙古的工具人,有什么好見的。”
“聽說朧月公主與她親額娘熹貴妃一樣冰雪聰明。”
“什么冰雪聰明,不就是被敬妃慣的目中無人。”
“皇上的女兒嘛,有兩位額娘疼愛,嬌慣些也是平常。”
“喲,青櫻,本宮從前見你好像不知道你如此會說話,怎么,馬上要嫁給三阿哥,開竅了。”
“姑母謬贊,侄女哪里會說話,不過笨嘴拙腮的。”
皇后有點詫異,不過人都愿意聽好話,這丫頭突然轉(zhuǎn)性開竅了也是好事,遂沒有過多去想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以為小女孩突然長大了。
“呵呵呵,腦子開竅了就是好事,從前那般別別扭扭的叫人看了實在不喜歡,現(xiàn)在這樣多好。”
“多謝姑母夸贊。”
宜修喜上眉梢,特意看了一眼稚嫩的青櫻,錯覺這丫頭突然變得很老道,可是又有點頑皮,像個老頑童無懈可擊又城府頗深的樣子。
暗自品味,宜修只是覺得難不成老天開眼,烏拉那拉家祖墳冒青煙了,原本倔強傲嬌的堂外甥女突然很上道,這真是天助我也。
皇后高興,青櫻身體里的舊主不高興了,別扭著叫罵:“呸,我從前哪里別扭了,這老太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覺得你姑母不是好人了。”新來這位調(diào)侃著,表示你雖然犟牛,可腦子不差。
“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讓我跟三阿哥聯(lián)姻都是為了她自己。”
“看來你還是不笨,不過就是嘴上吃虧性子別扭。”
“你還說,也罷,我現(xiàn)在看你用我的身體表演,還挺輕松,你繼續(xù)吧,我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你的油腔滑調(diào)也好。”
“這劇本殺好玩,這么說你不想嫁給三阿哥了?”
“你不是說他將來當(dāng)不上皇帝。”
“原來你還是想當(dāng)皇后啊?”
“呸,誰不想當(dāng)皇后,不過比起當(dāng)皇后,我還是想要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就好。”
“額哇……我想吐,你們?yōu)趵抢易鎮(zhèn)鞯膽賽勰X幻想癥,還傳女不傳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