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長街。
“掌柜的……你為甚么要拽著我的袖子？”戚素看著自己被緊緊攥著的衣袖一角，表情甚為扭曲地問。
“我問你，為何你要拉著小寶？”
“……自然是為了防他走丟。”
“嗯，我同你一樣。”
戚素：？？？
表情頓時更扭曲。
尤其是在看到路人紛紛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后。
戚素覺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
“可……掌柜的沒想過旁人會怎么想么？”
“沒有。”
戚素：……
可以說是十分實在的回答了。
“想去哪兒？”俞蒔喬側目問道。
戚素想了想，其實能見識一下這時代繁華的街道她就很滿足。
“先逛一逛吧。”
“好。”俞蒔喬溫和回。
“阿姐！”小寶忽的拽了拽她。
戚素注意力被奪回，“怎的了？”
“那個，好漂亮！”
戚素還來不及遺憾為何啟蒙了這么久弟弟還是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結果看到弟弟手指的地方她便愣住了。
映著長街燈光的河面上，零零散散分布著許多色彩不一的河燈。在無星的夜里仿佛只為點綴杳杳空上那一輪圓月。
她從未見過這樣勝景。
俞蒔喬見她停步，回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有些了然。
“想放？”
戚素愣了一瞬，醒過神來，“掌柜的方才說了什么？”
俞蒔喬并沒半分被忽略的惱意，繼而溫和道：“我問你，可是想放那河燈？”
“我……能去嗎？”
“自然是能的。”
想想自己這一身的打扮，復猶豫道：“可那都是小姑娘們玩的……”
“無妨。”俞蒔喬卻很是不在意這檔子。
“不……我覺著很有。”
俞蒔喬：……
“我的意思，你大可把自己當成個小姑娘。”
戚素：……
掌柜的，你真該慶幸我其實不是個男人，不然真能一錘子搗死你。
俞蒔喬不知戚素心里的小九九，脾氣頗好的看她：“去嗎？”
“去！”就當去景區留影了，要面子作甚。
一會功夫，三人已經在河上的烏篷船上。
“為甚的不在岸邊上放？還要多付一份船費。”
俞蒔喬沒了解釋的欲望，“你若不想坐船，那河燈也別放了。”
“……我坐。”
只是三個（算上小寶）男人泛舟湖上什么的，以前若是有這種有情調的活動她一定開心死了，現下這種局面……一言難盡。
她看到船家迎客時的表情，越發覺著今晚上的面部扭曲怕是好不了了。
“你不開心？”俞蒔喬疑惑問道。
“不，我十分開心。”戚素僵硬著臉道。
俞蒔喬：……
雖然小插曲令人多多少少有些別扭，只戚素不得不承認的是，柳州城的夜景，確是同她前世里見識過的江南水鄉劃出來的那些旅游景點有些區別。
夜晚的小橋流水同白日里不一樣，配上兩岸各色燈光，美不勝收。
對面一葉小舟，走近了看同他們這邊一樣。
也是三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家三口，不知為何不在家中吃家宴月餅賞月，卻跑到這邊玩。
對面的妻子模樣的婦人，懷里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嘰嘰喳喳，指點著對岸的熱鬧光景，邊上男人含笑看著他們兩個。
看著看著，戚素不知為什么覺著有些尷尬。
這時不知什么時候站到她身邊的俞蒔喬卻輕笑了一聲。
戚素：……
更尷尬。
兩人都沒有說話，戚素只僵硬的轉動身子抱著小寶從船頭緩慢挪至船尾。
俞蒔喬亦步亦趨地跟著。
戚素：“掌柜的作什么要跟著我？”
“不做什么。”
須臾，俞蒔喬又道，“方才看著那對夫妻，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沒想。”
“是不是像在照鏡子？”
戚素：……
這種說話總是一針見血的人設簡直不要太招人嫌。
“掌柜的您說笑了哈哈哈哈哈，那邊可是一男一女，我們兩個男人怎可以夫妻作比呢哈哈哈……”
干笑了許久，旁邊人也沒半點回應。
戚素識趣地閉嘴。
當她以為不會再收到回應時忽聽得一句：“為何不可。”
……她沒話說了。
這次是真的沉默。
她忽然明白一件事。
一直以來，她都在潛意識強迫自己忘記和回避這個人可能對她有不一樣的心思這回事。可她從來都不曾好好地正視過這個問題。
是什么緣故讓她選擇性遺忘了這個危險性極大的不定時炸彈呢。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愿深想。
世道是太平盛世，并非亂世，可她卻如一葉浮萍毫無著落。
她一直不愿意直面的現實，終于還是有人逼著她血淋淋地面對了。
“不放河燈嗎？”她聲音極輕的開口。
俞蒔喬竟也就著臺階邁下，“想在這里放？”
“嗯。”
“好。”
詭異的默契。
俞蒔喬把懷里捧著的兩只紙糊的燈拿到身前。
小寶絲毫也沒有被兩人之間莫名冷卻的氣氛感染，興奮的拿手去抓。戚素正好的找到一個轉移精力的好去處，忙板著臉斥道：“小寶！”
虎虎的男孩子瞬間收回手害怕的看著自家姐姐。
俞蒔喬蹲下身來，溫和道：“哥哥帶你去船邊上坐著放？”
二十好幾的人了，可好意思說自己是哥哥……老不要臉的。
“好。”小寶高興道。
一大一小拉著手走到前面。
俞蒔喬一手牽著小寶，另一只手捧著河燈。
留下戚素一人在船尾捧著另一只。
好在不用再面對他，戚素覺著冷風一吹好多了。
伸出另只手摸摸自己方才不知何時燙的可怕的耳廓，她深深吸了口氣。
船身處傳來小寶興奮的叫聲，俞蒔喬在一旁溫和勸他小心的聲音也能引得戚素心弦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