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周家私宅。
燭焰噼啪，他臉隱在暗處，旁人看不清臉上形容，只能推測絕算不上好。
即將一網打盡的時機，上面那人卻掐著點派了人來收功。
青巖上前一步，“主子。”
“我知你不是多話的人，遵循你原本樣子便好。”周瑾謙抬手。
“可是這三皇子來的時候……”
“哈，”他戴著墨玉扳指的手捧著白瓷的茶杯啜了一口，“我早便料到有這一日。”
“只是頭先并沒想過，真有這天來的時候心里竟郁結得這樣。”
青巖皺眉，“主子……”
“也罷，大抵是因著這遭來的人是俞琰。我這心里才難受至此。”
青巖垂首，并沒接這話。
“你說那位到底怎么想的啊？我之前看著，這差事怎么著也得落到俞琤頭上的吧，怎么著就變成俞琰那個草包來了呢？”
“興許那位屬意……”
他話說至一半便被周瑾謙打斷，“沒什么屬意不屬意，他心里屬意的，永遠是那個最不稀得要他位子那個人。”說著又笑了笑。
“不過你今日還說什么？他去找過戚素了？”
“是。”
“閉著眼都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盤，這兩天點幾個人，去守著那丫頭。”
青巖睜大眼，“主子您不不會是也……”
“支支吾吾著真不像你來著，我且問你，是如何不是如何？她的家世還配不上我么？”
說完從書桌上站起來，披著的外衫也一并撤下，走到門前，推開，看著無邊月色和寥寥幾點星子，他道：“你我才是真正夾縫中求生存，說起來，還是我高攀了呢。”
青巖面無表情看他，抿了抿唇，什么話也沒說。
他想問，得月樓那位呢？您能爭得過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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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忙一日，俞蒔喬終于得了空閑。
一行人馬不停蹄的終是趕在黃昏前抵達江州。
他執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客棧里并沒什么好茶，即便是用來待客的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陳茶，他喝著味道不對，所以每回出行前都帶著自己的。
沒什么不好承認的，他就是被嬌慣的這樣，難聽也是事實。一個人從低處被帶至云間，很難再回到那個處處仍能講究的自己。
要他回想五歲以前的事確實也是種折磨。
畢竟由奢入儉難。
就像他現在突然覺著，自己過去二十幾年總是被問究竟喜歡什么樣的女子之時誰都不放在眼里，眼下除了某個人更是誰都看不上。
俞琰于他根本不算是什么威脅，他一早就知道他們兄弟幾個要搶那位子。不錯，就是他們兄弟幾個，不帶上他俞蒔喬。
如果可以他連這個姓都不想要。
有人老了，這些年越發開始著急他的事。
他以前從不放在心上，如今竟也有了種必須要將某樣東西揣在懷里才能不叫人家搶走的感覺。
想要那位子他們自去搶的頭破血流便是，于他又有何干。他若是想要，哪里還輪得到俞琰這草包在他面前叫囂。
十幾年來認的是別家的祖歸的是別家的宗，一及冠便遠離鴻京那是非之地，他意思還不夠得著明顯么。
俞琰最好不是意在別處，不然說不好他還真要起意同他斗上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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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素已經初步擬好了策劃書，沒錯就是策劃書。
她按著現代現金為王的思想，本著將利用率發揮到極致，結合著現有的賬本以及建材和錦繡莊一應商品的現價，初步把什么錢該什么時候花出去寫了個大概。
憑他的聰明才智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在現代公司理財里面，如何周轉現金可是一門大學問。
收賬還是不收，擱在錢莊還是拿出來放在錢柜，這些和她的書本知識都沒什么大出入。
唯一有區別的東西就是，擱在前世把錢放在銀行最起碼還有個利息，現下把錢放在票號，人家還要收你的利息……這個真真是個專業難題。
她是書蟲，還要把以前學過的現金周轉期換個公式反向的來推上一推……
此事暫且擱著以后再說，她摸著下巴沉思道，她覺著如果要想錢生錢，須得同現代時一樣，投身金融市場才是正道。
即是——勸周臨植周大老板開個錢莊……
照她推測，現在得月樓背后依然是個小有資本的企業集團，不利用一下真真是可惜了。風險是會有的，只是掌柜的發展到今日，難不成就沒想過開分店以外涉足一下旁的領域么？
她覺著照著他的性格，應是不排斥冒險。
真是……哪個官二代會害怕賠錢啊。
等到他回來以后，須得同他提上一提。
戚素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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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今日里未上早朝。
給圣上呈的折子言道自己近日寒風侵體抱恙家中須修養個十天半個月時日。
皇上準了。
邊關無甚戰事，境內有無什么變亂要平，一個武官于大局而言，缺席幾天并沒什么影響。皇上應的十分之隨意。
孰知戚柏竟連夜里出了城，往南而去。
他有現下于他而言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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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蒔喬外出已半月有余，日子不知不覺竟越來越短了。食客們就餐的時間天變的愈發漆黑。
今日霜降。
戚素攏了攏衣襟，藏在長長袖筒中的手握了握，復又伸出來執起筆。
她該干的事都干好了，要來驗收成果的那人，幾時才能回來呢。
她搖了搖頭，在白紙上列了筆分錄。
夜漸深，食客們陸陸續續退出這沸沸揚揚的人場。
繚亂斑駁的人影逐漸在眼前歸于幾處零星點點，流于平靜。
待所有人已走盡，跑堂的打雜的伙計都窩去后廚聊天，前廳眨眼間就只剩戚素一人。
空蕩蕩的地方最易蓄風。
被深秋的風激的霎時清醒的人抬頭望向大門口，卻見一人款款邁進來。
戚素揚聲道“客官我們就要打烊了。”
那人卻并不停步，反而是含笑走至臺前，道，“一杯熱茶也喝不得嗎？”
這人生的俊朗，面目卻十分柔和，端的是翩翩公子霽月光風。
令人吃驚的是，這人也生了一雙婉轉的鳳眼，和掌柜的那樣子很相似。卻并不似他平日里不講話時看起來那般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