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素以前一直覺著自己這人其實還蠻安于現(xiàn)狀的。
直到翹了班跟著一個不明身份的大叔走上了迢迢回京路。她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前途未卜之后,終于要對自己當時一時沖動之下的選擇產(chǎn)生懷疑了。
今日已經(jīng)是出發(fā)的第四天,一切風(fēng)平浪靜。她沒有刻意去打探過什么,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人來找過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亂期待些什么。
總之就是仿佛過去一個多月的打工生涯恍若一場夢被迷迷糊糊睡過去,她現(xiàn)在終于要走進另一場夢里了。
如果大叔真是她爹,那她從此終于可以過得像個真正的穿越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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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礙著車上有女眷和孩子,一行人走的頗慢。
戚素問過了戚柏,大抵還要三日才能抵達京城。
到這里她大概稍稍放下些心,畢竟都四五天過去了,要是人家真對他們有什么企圖(說起來他們身上也沒什么好被企圖的)應(yīng)該早就冒了頭,不會這樣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著還日日噓寒問暖。
不過大叔總是時而不時的不騎馬反而竄到馬車上來定定看她搞得她很是恐慌。
如果不是他還要分出些空檔來瞅瞅小寶,她都要以為這人不是原身的爹而真的是什么浮出水面的老情人了……
今日又是如此,本來晌午時分計劃好了不休息忙著趕路……眼下因為小寶一句餓了又要所有人停下用飯。
就這么停在官道上真的好么……
戚素這幾天終于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稱呼:“國公爺……你看這路這樣窄,咱們要不還是別停了?”
“那怎么行,你沒聽見小寶說他餓了么?你是大了不用爹管了,可他還小啊。”
戚素莫名生出罪惡感。
她真是個不顧小寶還在長身體的壞姐姐啊……
一行人就著路邊上停下,雖則戚素覺著這么窄的路也稱不上什么路邊不路邊的。不過說實話這原來就是古代的官道么?窄的這樣?比上國道真真差遠了好么?擱現(xiàn)代這就算占著應(yīng)急車道了吧?
戚素抹了把汗,看看一旁捧著一盤子的桂花糕吃的開心的小寶,懷疑自己過去這一個月是真餓著他了……
她看著伸向自己面前的一盤干糧,倒是做得蠻精致的糕點,許多她見也未見過。她笑著接過,卻并沒伸手去拿,而是就勢放在了馬車中央的小幾子上。
盯著那盤花花綠綠的甜食看了須臾,她抬頭看向?qū)γ娴娜耍皣珷敚芨嬖V我……小寶他大名叫什么嗎?”
“戚子封。”
戚素問:“是楓樹的楓?”
“不,是故步自封的‘封’。”
戚素皺皺眉,對這個解釋并不大感茍同,只道:“那可有乳名?”
本是十分尋常的一個問題,誰知對面的男人卻像突然陷入了一個人的世界一般,久久不曾回話。
就在戚素以為這問題大概不會有回應(yīng),他又突然艱澀開口:“沒有乳名,本是計劃你娘親來取的,她……沒有等到。”
沒有等到什么?沒有等到取名字,還是沒有等到看見這個男人的真心?
這幾天里戚素大致已經(jīng)了解鎮(zhèn)國公府正院的格局,這位國公爺是家里的長房也是嫡子,理所當然的承襲了爵位。除卻大房以外,還有同出一母的二爺一家,住在西院,二房子嗣凋敝,除卻正室里的一個兒子,只去年里有一小妾生了個女兒外再沒旁的。他們這一房除卻他們姐弟二人,還有一個繼室所出之女,名叫戚敏,今年已有十二,同她差不了多大年紀。
說到這位繼室,戚素憑直覺感知不是個善茬。
雖說不好判斷他們二人流落江南一帶差些死于無聲無息就與這位有關(guān),她總覺著不該多對此人報什么希望。
據(jù)說這人頭前只是位貴妾,戚素的親娘產(chǎn)后身子大虧第二年這人就坐上了主母位置。說到底,這位老爹大概對原配妻子并沒他自己想象的那般情深義重。
說是貴妾,還有層緣故在里頭。這位沈氏并不是出身尋常人家,而是國公府現(xiàn)今的太夫人,也就是國公爺?shù)挠H娘娘家哥哥的孫女。
這些年守著國公府的蔭庇,這位沈家哥哥的子孫們倒也混出些不小的名堂。
她現(xiàn)在這位……姑且稱她作沈氏,蓋因輩分太亂,說起來連她都要叫國公爺一聲叔叔才妥當,娶了自己母親那邊的小侄女,還不是明媒正娶而只是個小妾,即便是貴妾,從理上也說不那么過去。
因此戚素完全是有理由懷疑這位沈小姐對自己原身的親媽是抱有很大惡意的,甚至說恨之入骨也不為過。
沈氏的爺爺,也就是國公爺?shù)挠H娘舅,在任時官至樞密使,縱使在本朝樞密使不過是虛職,說是統(tǒng)領(lǐng)軍政卻并不握有兵權(quán),只照當時鎮(zhèn)國公府的風(fēng)頭,能教他的姻親坐到這種地步,可見這位爺爺并不是尋常人。
而沈氏她爹現(xiàn)在仍是工部侍郎。
若她是沈氏,大可以在這世間橫著走了,何苦屈居于一方小院做人家妻子以外漂亮的附屬品掛件呢?
可見人與人的想法總是不同的。
姑且不能小覷這位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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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柏對著一雙兒女幾乎知無不言。
他總算是又結(jié)結(jié)實實體會了一把當父親的感覺。小女兒被現(xiàn)在的妻子養(yǎng)的脾氣古怪,大女兒自從發(fā)妻死后便不再親近于他,這次她忘記前事簡直就當是天賜良機。
待重新上路之后,戚素聊天聊的也有些困了,遂身子一歪靠著弟弟便睡。
小幾上擺著一只青銅的香爐,戚柏說是熏的女子慣用的桃花,可她聞著聞著卻不知怎的想起了得月樓的那一人來。
許是第一遭見著這玩意兒乃是在那人的房里,因此印象深刻了些。
說起來還不知他真名叫什么,周臨植是什么名?自己取的么?她好似記著坊間聽人閑聊,本朝的國姓并非是周啊。
想著便迷迷糊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