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你……”劉巖手一頓,臉上有些尷尬之色,“你不必擔憂,瑩瑩不懂事,我已經處置了她。”
“不是二小姐的事。”蘇緩搖搖頭,恭敬道,“只是因著連了半個月的雨,侄女便在此處停留。如今,大雨已過。侄女在這府中也已叨擾半月,心中甚覺不安,便想著早早啟程,早日查清蘇府……的事。”
說到蘇府,劉巖也神色一整,聲音也嚴肅下來:“侄女,你真的想好了?”
劉巖看著眼前的少女。穿著一身男兒衣裳,眸色堅定如河中磐石,背脊筆直如一棵孤松,身姿秀拔堅韌,不是男兒甚似男兒。蘇家有女如此,何其有幸!
“在我劉家,你可以衣食無憂,不必煩擾諸多雜事。日間賞荷,晚間看月。我會將你認作親生女兒,予你一世安康。為你挑選夫婿,必是龍章鳳姿,才高八斗。你從此便將平平穩穩,度此一生。”
“可是你這一去,路途不定,歸期渺茫。不說前路如何,但就這一路的風餐露宿,夜不得寐便不是一個尋常女兒家能受得了的。更何況——”
劉巖聲音頓了頓,再開口時更加沉重:“你連仇人都不知道是誰。”
“他在何處?大楚國?大明國?西孜國?還是更遠的邊疆蠻人族?”
這片土地上,三國鼎足而立。大楚國積弱已久,卻偏偏占據了江南,多是水鄉田地,城池傍河而居。從京城的一條清河順流南下,濰州,揚州,涼州,瑠州,南潯等地各居兩岸。氣候宜人,人民富足。只是時常降雨,洪災頻發。
大明國地處蜀地,國勢最強。山林密布,多丘陵,城池建于環山之中,有四周山峰包圍,是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
西孜國位居淮河以北,多是騎牧民族。民風剽悍,善馬善射。成片的青草地上放牧著大量牛羊,以聚落聚集,信奉共同的草原神。
再往北便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萬里長沙,杳無人跡,偶有獵人出沒。過了沙漠是冰川之地,蠻人族便聚集在此。
“如果沒有線索,大明國,西孜國,蠻人族,侄女都是要一一去過的。窮盡一生,總會找到。”蘇緩堅定地道,“伯父,我知您是為了我好。可是,父母不在,兄弟橫死,蘇府上下荒草叢生。只恨我來得晚,沒能早知仇人!”
蘇緩的眸子中綻放出極亮的光芒,就像茫茫黑夜中的一團火焰,熱烈燃燒。劉巖被這熱度燙得一驚,這才想起蘇緩不僅僅是蘇家七女。
也是,子爭兄挑選的繼承人怎么可能會是庸碌之輩?那些個相夫教子,庭前看花的閨閣女子,終究不是蘇緩。
劉巖嘆了一口氣,道:“是伯父先前武斷了。那血月佩你還收著罷?”
血月佩?
蘇緩一愣,連忙從懷中掏出一方青色玉佩,靜靜地懸著一輪血月。
劉巖接過來,手指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半晌道:“此是半月宮中之物。”
“半月宮?”蘇緩問。
“是的。”劉巖輕輕嘆了一聲,道:“半月宮中之人行蹤神秘,遍及天下。宮中人以這月亮辨別身份。分別是白月,青月,金月,血月。”
“之前我不曾告訴你這些,是因為這血月佩至少是宮中長老級別的人物的身份證明。而宮主的身份,只有宮中長老才知。”
“在我知曉這件事后,派了許多人尋找,一無所獲。卻另有一人升做了青月堂主,偶爾傳來消息。只是,他是敵是友,尚未可知。半月宮人行蹤不定,就連他給的消息都是極少的。若你成功地找到了半月宮,便可去尋他。”
劉巖卻又嘆了一口氣,道:“他的身份,我也不知。你只需銘記,與他打交道,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伯父……為何突然告訴我這些?”蘇緩認真的聽著,有些疑惑。她還記得當初伯父給她這塊血月佩時,便說有些事情等她有能力了才能知曉,可是如今,伯父為什么不等了呢?
“是我之前想岔了。你父親既然挑選了你,那么必然有他的道理。你也本不是尋常女兒家。”劉巖神情似有些感嘆,道:“更何況,你這一去,怕是不會再見了。”
“侄女身受了伯父這些日子來的悉心款待,感激不盡。”蘇緩拱手,又行了一禮,“他日若有幸能與伯父再會,必當結草銜環以報。不負此志。”
劉巖悠悠一嘆,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一人上路恐有不測。不妨白日再走。就當我這個做伯父的私心里想留你幾日罷。”
聽到劉巖似嘆的最后一句,蘇緩默然,道:“多謝伯父。”
……
“砰——”
劉瑩瑩狠狠地一摔茶盞,“這是人喝的東西么!”
此時,在這陰暗的柴屋里只有孤零零的一盞油燈,在這空蕩蕩的粗陋柴房里泛著動蕩不安的黃色微光。跳動的火苗上燃起一縷細致的黑煙,斷斷續續的。
“二小姐,份例便只有這些了。”阿碧顫抖著跪在地上,微微閉著眼睛,臉上是清晰可見的淤青,眼睛上有明顯的青紫之色,眉間一片慘淡。
劉瑩瑩忽然暴起,對著跪在地上的阿碧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口中嚷道:“就連你也瞧不起本小姐!阿爹不過關了我幾日,你們這些人便自以為是的爬到本小姐頭上來……”
阿碧微微縮了縮身子,盡量地把要害護住,咬著牙忍受著如雨點一般落在身上的拳腳。這幾日劉瑩瑩對她動則打罵,仿佛不這樣便不足以宣泄她心中的不滿似的。
阿碧每次呈上來的東西與往常并無兩樣,只是劉瑩瑩想找個借口罷了。
阿碧有些木然地想著。
連著這幾日下來,她的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渾身也酸痛得要命。夜間敞開衣服檢查傷口時,同屋的丫鬟都忍不住害怕,望著她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說不出話來。
“叫啊……你怎么不叫?”劉瑩瑩見著阿碧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想起了那日在偏廳中蘇緩也是這么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頓時心上更怒。
拔下頭上的簪子,竟直直地往阿碧手背上的嫩肉上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