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打翻了的硯臺,從天上往下潑墨,轉(zhuǎn)眼周遭已經(jīng)是黑漆漆一片。
商州街上燈火通明,鎮(zhèn)遠鏢局走鏢,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往城門方向而去。
隊伍最中間的一輛馬車,絲簾被掀起,鎮(zhèn)承翊探出頭來:“封穆,城門那邊可都打點好了?”
“回老爺,一切妥當。這些城門當差的,往日里吃了我們鎮(zhèn)遠鏢局不少好處,這次也不便于太過為難。”封穆沉著嗓子,面帶微笑地回道。
“那也不能大意。”鎮(zhèn)承翊提醒了一聲,眉宇間憂思重重,又道:“尹大人剛正不阿,因宇文博攬政一氣之下告老還鄉(xiāng),這也才是昨天的事。新任商州令今天走馬上任,據(jù)說是宇文博的人,我怕事情有變。”
封穆聞言,也是一陣沉默。
“唉,且走且看吧。”鎮(zhèn)承翊輕嘆一聲,放下簾子。
.......
商州城門雖不及金烏城守衛(wèi)森嚴,卻也是城堅墻固。
押鏢隊伍剛到城門口,就被攔住,守衛(wèi)大聲道:“例行檢查!”
“官爺,鎮(zhèn)遠鏢局的急鏢,昨日跟列將軍打過招呼的。”封穆上前,抱拳小聲道。
那守衛(wèi)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封穆,又看了一眼身后浩浩蕩蕩的車隊,也沒直接回答,語氣陰怪道:“這一趟走的是什么鏢,怎么這么大陣仗?報沒報墨大人批準?”
封穆聽他此言,就知道事情被老爺猜中了。心底是一沉,臉上卻繼續(xù)陪著笑容,抱拳笑道:“吆~這尹大人昨日才辭官,這新商州令就走馬上任了。墨大人新任,可喜可賀,明兒個,我定差人備一份大禮送過去。”
稍停頓,他話音一轉(zhuǎn):“看小爺面生,不知列將軍是否今日當差?”
“你說的是列辛吧?他因犯下大錯,已經(jīng)別墨大人降級派去去了飛鷹營辦差了。”
那城門守衛(wèi)說話分外沖,言語之間,一股子小人得志的高調(diào)。
他本名墨淵,是新任商州令墨大人的本家侄子,游手好閑,是個貪財好色的主兒。
本來這城門當差官小苦大,他是萬萬不會來的。但是今早無意中在衙門里聽底下的小廝嚼舌根,說鎮(zhèn)遠鏢局今夜有一趟夜鏢要走。
這鎮(zhèn)遠鏢局有錢,整個赤烏國誰人不知?墨大人這次被宇文博派了下來,就是沖著這鎮(zhèn)遠鏢局來的。
既然安國公都要整鎮(zhèn)遠鏢局,自然不敢有人替他們撐腰。一念至此,他就向墨大人請命,前來鎮(zhèn)守城門,準備渾水摸魚,借此狠狠敲他一筆。
封穆聽列將軍被降職去了飛鷹營,就知道今天這趟鏢,恐怕是輕易走不了了。
“官爺,這是我們鎮(zhèn)遠鏢局的一點兒小意思。您出任城門官,可喜可賀。”
墨淵接過那一小包,稍微掂量,里面約莫有百十兩銀子。若在平時,這可是一筆不小的外塊。
可是今兒個,他決心要狠賺一筆,自然沒將這點小利放在眼里,就將銀子原封不動地奉還,一臉剛正道:“走夜鏢必須經(jīng)過墨大人批準,否則一律不準放行。”
封穆聽到列將軍被降職送去了飛鷹營,就知道今兒這趟夜鏢恐怕是命運多舛。他也沒再多說,拱手道:“官爺稍等,我這就去告訴我們家老爺,看他如何決斷。”
陸十四和盜跖被分在同一組,押鏢車剛好就在鎮(zhèn)承翊的馬車后面。他見封穆去了這么久,車隊都沒放行,就知道應(yīng)該是出事了。
果然,封穆急匆匆的小跑回來,神色不太對勁。
馬車里的鎮(zhèn)承翊聽到動靜,掀開絲簾,威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怎么這么慌慌張張的?”
封穆立刻將事情的經(jīng)過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他的聲音沒有刻意壓得太低,陸十四側(cè)耳聽的一清二楚。
新上任的商州令是墨大人?
陸十四暗自嘀咕了一句,稍一思忖,便知道這墨大人是何許人也了。赤烏姓墨的不少,可是在朝廷做官,飛黃騰達的也就墨從龜一人。
這墨從龜是宇文老賊的門生,胸中有點文墨,但是卻沒有用在正道上。對下壓榨,對上奉承,僅靠著爐火純青的溜須拍馬就平步青云。
今年開春,墨從龜犯了忌諱,被先帝貶斥。沒想到現(xiàn)在父皇尸骨未寒,這宇文老賊就明目張膽地啟用了他,而且還讓他做了商州令。簡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陸十四想到這里,拳頭下意識地就攥緊,一排青筋暴凸。
旁邊的盜跖,眼睛余光掃了他一眼,吐掉嘴中的草莖,抱拳上前道:“鎮(zhèn)老爺,既然守衛(wèi)不放行,就說明是錢不到位。該花的錢不能省,這么多人被困在城門前,也不是個事兒?”
“退下,這事有老爺做決斷。”封穆見是盜跖上前,目光立刻變的警惕起來,命令道。
“好,算我多事兒,行了吧?多耽擱一天,我也能多拿一天銀子。”盜跖自討了個沒趣,吊兒郎當?shù)鼗亓艘痪洹?/p>
“封穆,不得無禮。”鎮(zhèn)承翊斥了一聲:“我倒覺的這公子說的有點道理,一百兩銀子他不收,就送三百兩。今夜,我們必須出城。”
“是。”封穆領(lǐng)命而去。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封穆又拿著手中的銀袋原封不動地回來了。
“怎么回事,他還嫌少?”鎮(zhèn)承翊意外道。
“他說他是墨大人的親侄子,老爺若是明事理,就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封穆將墨淵的話原封不動的傳了回來。
“我說一個小小的守衛(wèi)如此大的胃口,原來如此。”鎮(zhèn)承翊氣的一拍馬車,悲愴一聲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現(xiàn)在就連猴子養(yǎng)的一條狗,都如此猖狂,心寒吶!”
“鎮(zhèn)老爺,我倒有有個方法。”陸十四上前一步,抱拳道。
鎮(zhèn)承翊見狀,眉宇間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拱手道:“公子但說無妨,愿聞其詳。”
陸十四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鎮(zhèn)承翊略加潤色,當下便敲定執(zhí)行。
“翠兒,你跟著公子去,一切但聽公子差遣。”
“是,老爺。”
......
墨淵等了好一會兒,望眼欲穿,心里暗忖:“自己是不是要的太狠了一些。”
剛起念頭,忽然就見一個身穿翠綠色留仙裙的女子,娉娉婷婷地向她走來。
“嘖嘖!”墨淵才一眼,眼珠子都看直了。
“官爺,小女子翠兒,憑我家老爺差遣,請您過去一敘。”翠兒低著頭,聲音清甜。
“翠兒?”墨淵重復(fù)了一遍,盯著她飽滿的胸脯垂涎不已:“抬起頭來。”
翠兒羞答答地半晌才抬起頭,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臉頰已經(jīng)是羞的緋紅。
“好,好,好。”
墨淵一連應(yīng)了三個好字,伸手就去抓翠兒的酥手。只感覺手中一陣溫熱,腿差點都軟了,連連答應(yīng)道:“走,隨我去見你家老爺。”
大約一刻鐘,墨淵紅光滿面地回來,大手一揮:“開城門!”
車隊魚貫而出,很快便悉數(shù)出城,只剩下最后一輛馬車停在城門前。
“墨管事兒,這輛馬車為何不走?”守衛(wèi)一臉納悶道。
他話音剛落,車內(nèi)就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墨公子,奴家等了這么久,我們還不走嗎?”
“走,走,心肝兒,我們馬上就走。”墨淵聽的渾身骨頭都酥了,回頭道:“今夜城門就交個你們了,我有急事兒,先走一步。”
那城門守衛(wèi)立刻會意,壞笑一聲:“春宵一刻,這里就交給我們吧。”
墨淵一路駕著馬車狂奔,好不容易見一處僻靜無人,急忙勒馬,邊解腰帶邊道:“我的小心肝兒,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