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轟隆隆!
天上忽然驚起一聲炸雷,緊接著就是一道赤紅色閃電撕裂天幕,將漆黑的夜幕扭曲的愈發猙獰。
蒼穹被撕開,如同天水漏下,大雨瓢潑而至,不到一分鐘,地面就積了半公分的水。
“噠噠噠!”
常隆街上,馬蹄聲踩著暴雨疾馳而來,大隊人馬如同山洪暴發。
所過之處,驚的百姓點燈,狂犬大吠。
一時間,人心惶惶,攪動的天地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兒?”陸十四聽到動靜,“騰”地的一聲從座位上坐起來。
“大哥,外面雨大,俺去看看。”話音落,典韋手拿雙剎鐵戟就開門沖了出去。
還未到院門口,就聽門口一陣廝殺聲,隨即大門被撞開,一個穿著士兵模樣的男子沖了進來。
“來者何人?敢如此造次!”典韋手握雙剎鐵戟,大喝一聲道。
男子先是一愣,繼而雙手抱拳:“在下急事,求見尓亓公子!”
典韋見對方抱上主子的名號來,愣了一下,正待說話,卻聽身后傳來陸十四的聲音。
“常忠,你還活著!”
“殿下,常忠有罪,救駕來遲——”男子一見陸十四,“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三個響頭,濺起一片泥水。
不等話音落,便是一陣嚎啕大哭!
“常忠!”陸十四顧不得雨地泥濘,一把扔掉手中油傘,三步并作兩步,就沖了上去。
正說話間,門外又踉踉蹌蹌沖進來一個男子,還未到跟前,已是撲倒在地:“殿下,屬下趙凱旋——”
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就嚎啕大哭。
一時間,君臣相顧,胸中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唯有熱淚千行。
.........
唐龍軍軍營。
大雨傾盆而下,營地上的火光全部被澆滅。只剩下星星點點的油燈,在風雨飄搖中閃爍。
單成益軍帳中,左衛中郎將張元,右衛中郎將甘新達,云騎尉宋翰已經各自領命而去。
他不能確定這張名單的真偽,因此只下令暗圍名單上主將的軍帳,并沒有立刻捉拿。
他擔心中了孫存年的反間計,因此慎之又慎。心中卻是焦躁不安,總覺得今夜有大事要發生。
“將軍在煩惱什么?不如在下幫你出出主意。”大帳外,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聲音陌生之至。
來了生人,怎么沒人報告?難道——
單成益心“咯噔”一沉,翻身抓起佩劍,握在手中,一臉警惕:“什么人,進來說話!”
“將軍戰馬上下,膽子倒是愈發的小了。”一聲冷笑,一身穿黑衣的男子闊步而入。
單成益上下打量了一眼來人,來人身體纖瘦,給人一種身輕如燕之感。不知怎的,他腦海中忽然就響起了那封缺了一角的書信,脫口而出道:“閣下是送信之人?”
“將軍還沒蠢到極點,正是。”盜跖雙手抱在胸前,冷笑一聲,絲毫沒將他放在眼中,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名單上的人,可都抓了?”
“爾是敵是友,先亮明身份。”單成益武人出身,性格直爽,不喜繞彎子,開門見山道。
“呵呵。”盜跖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盯著他看了許久,才突然道:“爾是奸是忠?”
單成益被他鋒利的目光刺的一陣不自在,下意識地別過頭去,冷冷道:“某心懷天下,忠奸留給后世評說。”
“好一個留給后世評說!”忽的大帳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十四掀簾而入,摘下頭上的斗笠,往地上一扔,怒目而視:“單成益,本王錯看了你!”
“殿.....殿下?”單成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信半疑地開了口。
“本王還活著,讓爾失望了是嗎?”陸十四目光咄咄逼人,闊步又向前幾步,厲聲質問。
“殿下,真的是您!”單成益這才相信,是唐王,是陸十四回來了。
他手中長劍“當啷”一聲落地,“撲通”一聲跪下。紅著眼眶,克制著奪眶的淚水,哽咽道:“屬下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盜跖和陸十四見狀,不約而同微微松了一口氣,但是依舊保持警惕。
“單成益,爾是想假意臣服,借機將本王送給招撫大將軍孫存年邀功領賞吧?”陸十四言語刻薄。
“末將不敢!”
“不敢?爾有什么不敢!”陸十四拂袖轉身,冷冷道:“就連常忠和趙凱旋爾都敢關押,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殿下!”
單成益抱拳解釋道:“殿下入京,生死未卜。他們兩人常隨入京,卻安然無恙地回來。況且,他二人前腳剛到,朝廷的招撫大軍后腳就來。臣不能不懷疑他們二人與朝廷勾結,陷害殿下啊。
末將追隨殿下多年,生死從未離棄。大是大非面前,屬下又怎敢含糊?”
陸十四心中暗道:“這倒是與常忠和趙凱旋二人所說一致,并無隱瞞。”
頓了頓,他又轉身質問道:“你可知接受朝廷招撫,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唐龍軍接受梁王調遣,阻斷了殿下最后的希望。”單成益也不避諱,實話實說道。
“既知如此,爾還在本王面前假惺惺做什么?!”陸十四氣的手直發抖,額頭青筋暴凸。
“殿下,末將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單成益哽咽道:“唐龍軍三日前斷糧,軍中突出嘩變。兵無糧,如虎狼。
末將若是再不假意招降,大規模流血就無法避免。內生亂,唐龍軍不攻自破,殿下可就是真的沒有了唯一的退路啊。”
說著,單成益猛的起身,掀起軍床,取出一只長箭雙手奉上,嘶啞著嗓子道:“殿下還記地這支箭嗎?”
“這支箭爾還留著?”陸十四腦海中閃爍出往日的記憶片段。
“三年前,屬下魯莽,中了敵人埋伏,差點功敗垂成。是殿下不顧安危,長驅直入將末將奪了回來,而您卻身中敵箭。
殿下于我,恩同再生父母。末將的命,從那一刻就屬于殿下。此刻您若要拿去,末將絕無怨言!”
單成益狠狠抹掉眼淚,倔強地閉上眼睛。
“單成益,爾以為本王不敢嗎?”
陸十四四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的長弓上,喝道:“老二,取弓來!”
盜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弓遞給他,忍不住道:“殿下——”
“退下!”
陸十四不等他把話說完,手中長弓已經是拉滿,箭鏃“嗖”的一聲射出。
“殿下,若有來生,末將還愿投在您的麾下。與您戰馬旌旗,血戰天下!”
“唉!”
陸十四長嘆一聲,目光閃著點點淚光,背過身去。
盜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盯著箭鏃,直到長箭筆直地射中單成益的束發,他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當啷!”
單成益的束發砸落地上,隨之一縷烏發被斬斷。
“謝殿下隆恩!”單成益睜開雙眼,呆愣片刻,便長跪不起。
“男兒之血,當灑戰場。死在這囚籠一樣的帳中,有何意義?”陸十四轉身回頭,負手而立,聲音鏗鏘道:“今夜一戰,爾可還愿與本王血戰殺敵?”
“末將為君死,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