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很少有人知道，輝帝曾經拜師凌江門下。

也很少有人知道，江依是她的師姐。更何況出嫁前名動天下的女神醫，在世人心中已經去世了。是蘇啟干的好事。

“啟稟陛下，坊間有位姑娘，免費給百姓看診不說，還自掏腰包為百姓抓藥，甚至開了收容所收納有疾病的人。”

又是那個挑事的諫議大夫，最近他總惦記著讓輝帝遵從歷代皇帝的規矩辦事，也不管她是個姑娘家不方便干的那么驚世駭俗。

不過今天似乎說的還算是人話，長公主便沒有打斷他。

誰知諫議大夫搖頭晃腦，又神來一筆：“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已是不該，怎么還能收容男女老少，與人同吃同住？”

眾朝臣看見輝帝差一點從龍椅上掉下來。

“我有時候真的想把你跟那兩個蠢貨關到一起去。”攝政王兼宰相兼后宮唯一人的江若，聽見這小老頭再次碰了他的脈門之后，忍不住低聲念叨著。

小老頭吹胡子瞪眼。

他當然知道攝政王口中的那兩個蠢貨是誰。

恭王和仁王見是長公主得登大典還鬧騰了一陣，被長公主的手段吊打了一頓終于寂靜下來，沒幾日又在上朝的時候提議讓他倆的母妃做太后，還美名其曰心疼輝帝生母去世，讓她多感受幾年有娘疼的溫暖。

氣得長公主給他倆發回封地，差點讓孟氏去殉葬。

想起這倆蠢貨當時一臉慈愛的表情，小老頭都覺得不忍直視。

不過他怎么會跟那兩個蠢貨一樣？

一時間二人眼神幾個來回，眾人似乎看到了刀光劍影一般。

輝帝沒想到這事情會被提出來，揉了揉太陽穴：“那個，馮大人，您也該回家頤養天年了。朝廷一定給您養老...”

“送終”倆字最后還是沒脫口而出，這小老頭個性率直，輝帝對他還是又愛又恨的，自然是要給他幾分顏面。

小老頭一聽輝帝這話，心中感激，能讓朝廷管了后半輩子，那是配享太廟的待遇啊！

激動的趕緊跪地磕頭，道：“微臣，感激涕零！”

竟然真的哭了。

可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微臣愿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竟然還賴在這不走了。

輝帝覺得自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再看一旁江若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覺得是時候回去用一用家法了。

“那個，民間的那個醫女，請到宮中來給朕瞧瞧，一根頭發絲都不許少，知道嗎？”生怕底下又有蠢貨會錯了意，對江依出手，她這話倒是交代的十分清楚。

果然，不過兩日的工夫，江依便被帶到了長公主面前。

只見小太監高聲宣醫女進殿，輝帝眉心一跳。果然，師姐面露不虞，緩緩走來。

眾朝臣看著女子花容月貌，行走間如弱柳扶風，一時間都呆滯了。

“民女叩見......”

話音未落，輝帝已經躍到了她面前，牽起她的手，制止了她后面的動作。

“師姐可莫要羞臊我了。”長公主連自稱都拋了，忙哄著師姐開心。

有人看見輝帝額頭上冒出冷汗來。

原來真正的克星在這呢！

怪只怪長公主太喜歡這個軟糯又嬌俏的師姐了。

“來人，賜座！”

江依睨了長公主一眼，長公主只能賠著笑臉，直到小太監把軟椅搬來，放到了江若旁邊，長公主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也不怪江依心里有氣，她剛要往杰越的方向去，看一看路上的民俗風景，尋一尋未見過的病癥，就讓一隊士兵團團圍住了馬車，客客氣氣的被“請”了回來。

當真是一根頭發絲都沒掉，就是這隊人馬催促的急，本要五日的路程愣是不到兩日就趕過來了。

江若許久不見師妹，也是想念的緊，暗搓搓的就往江依那邊挪。

眾人這才直到，馮大人是踩到輝帝和攝政王的尾巴了。

小老頭見狀也是傻了眼，怎么看上去，幾人似乎還是舊識？

“這位姑娘好生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或許是看著江依長得漂亮，武將中有人蠢蠢欲動的搭話。不過說的倒是實情，她當年嫁給蘇啟，多多少少有武將世家見過她的面孔，不過如今她氣質大變，與從前嬌柔溫婉的性子不同，更多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這才讓人只覺面熟。

見輝帝與攝政王都是面色一凜，那武將虛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再開口。

“師姐謫仙一般人物，讓我請到這殿內，是我思慮不周。”長公主笑得諂媚，也不顧其實喊人來是為了給她正名了。

可話音剛落，外面鼓聲傳來，讓眾人又是一愣。

“何人擊鼓？”竟然是有人在宮外敲起了登聞鼓！

不多時便有小太監碎步跑進殿內：“啟稟陛下，城內百姓聽聞女神醫被御林軍押送宮中，來求情了！”

輝帝一聽是百姓聚集而來，瞇起眼睛看向得了吩咐去請人的官員，那人嚇得瑟瑟發抖。

“你也別怪他了，讓他，還有那個馮大人，隨我一道去解釋解釋吧。”江依心里不爽，此刻倒是起了壞心眼。

這不就是讓二人去當發泄民憤的靶子么？

馮大人再遲鈍也發現事情不對了。垂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這是要讓輝帝去當這個惡人啊？

“咳，馮大人年老體弱，恐受不得風。”

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江依終是消了氣：“得了，不跟你瞎折騰了，下回想我來找人傳信便是，不好總這么大張旗鼓的，多累人啊。”

眾臣就見他們雷厲風行，叱詫疆場的輝帝，像個狗腿子一般跟在江依身后，同去宮墻高臺。

“是女神醫！快看！”見高臺之上出現了裙袂翩翩的二人，聚在宮門外的人群都是一陣沸騰。

“還有輝帝！是輝帝啊！女戰神！”

聽到這么一句，人群再次嘩然，臺子上的兩人差點因為害羞逃開。

“什么時候我還有這樣的稱號了。”長公主哀傷的在江依耳邊念叨，“搞得我像個母夜叉一樣。”

“哈哈哈哈。”江依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周身的寒氣都化開了不少，問道，“快別提了，從前的兩個我都‘死了’，如今可怎么好，我連個名字都沒有。”

“就叫女神醫唄。”長公主笑得邪魅，差點被江依一巴掌拍下高臺去。

“朕素聞女神醫在民間行走，體察民情，于朕之江山勞心勞力，特招入宮中，敕封大長公主。”

“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本來這些受江依恩惠得以自身或家人們遠離病痛的百姓，來擊登聞鼓時，都是萬分緊張的，生怕皇帝治他們大不敬之罪，民不與官斗，他們也懂得，可為了救命恩人，自是愿意粉身以報。

如今見一切不過是他們多慮，便放下心來。這次高臺攜手現身，也在日后傳成佳話。

不過不是“女神醫”，或者“大長公主”的封號，而是民間自發為江依起的雅號——“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