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樹葉泛黃，褪去了生氣，沒了以往應和風沙沙作響的力氣。風固執地要葉子陪它唱歌，用力刮著，卻只能掃落大片葉子。樹上的麻雀活力不減，嘰嘰喳喳鬧騰著。

輕皖站在走廊里，已經在張老師辦公室門前猶豫了十分鐘了。她臉上沒有血色，掛著淡淡愁容，一只手揉著太陽穴，眼睛閉著。

又頭暈了，明天就是月考，她又頭暈了。

站在辦公室外面，不敢進去，她害怕面對老師的關切，害怕老師說要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告訴他們自己的情況，他們會擔心死的。可是，總得請假啊。

輕皖呼出一口氣，舉起敲門的手幾次放下，正待她咬咬牙舉手打算敲下去，門，開了。

“李輕皖？有什么事嗎？”張老師從里面出來，看見她這副虛弱的樣子，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輕皖有些尷尬地放下手，該說的總要說的，輕輕敲了敲混亂的腦袋，說：“老師，我覺得頭暈，能不能不參加考試了。”

張老師抿抿唇，看著輕皖，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輕皖得不到回應，咬著嘴唇，也不說話，心中忐忑不已，臉色愈發的白了。

“輕皖，進來說吧。”張老師領著輕皖走入辦公室，找了椅子讓她坐下，“老師在想，你是不是有考前焦慮癥。”

輕皖雙眼盯著地面，低聲說：“沒有，我只是頭暈而已。”

張老師嘆口氣：“你不要總是想著考第一，考不了第一也很正常，競爭激烈，你看我們班上幾次考試，誰是第一名不變的？班上全都是優秀的同學，名次這種事，不能代表什么。你這次發揮好了，跑到前面去了，若是下次考試發揮不好，就可能會退后。對于考試，你真的不用這么在意的。”

見輕皖只是看著地面，張老師又開口：“不需要這么爭強好勝的。”輕皖依舊沒反應，只得無奈道，“唉，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回頭跟你父母說一下。”

輕皖知道，自己請求不告訴爸爸媽媽也沒用，輕輕應了一聲。

走出辦公室，一滴淚悄然滑落臉頰，老師，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爭強好勝，我只是不能輸。輸了，就輸了爸爸媽媽的期望，輸了我的驕傲，還有未來。

清晨，暗夜的黑色還未完全褪去，宿舍樓燈光亮起，吵吵嚷嚷。

“我的毛巾呢？昨天晚上掛這了啊。”

“你在幾考場？我們等會一起去吧。”

“哎呀，你快點！我想早點去了再看看書。”

各個寢室，傳出撩水聲，牙刷碰擊牙杯的清脆聲，刷著牙含糊不清的問話聲……

不久，宿舍樓漸空。輕皖依舊躺在床上，她起床又能做什么，她也不參加考試啊。

“輕皖，還有半個小時開考，”唐佳馨來到輕皖床下，輕輕的說，“我得趕緊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你趕緊去。”輕皖擠出一絲勉強的笑，臉色蒼白，“我沒事，你快去吧。”

輕皖目送唐佳馨出去，帶上門，轉頭看著天花板，她的眼睛現在只能適應這潔白的墻壁，看到別的任何顏色交錯的東西都會頭暈目眩。

這次月考，她又缺考了。不考試，就不會知道成績，就不會得到不想要的結果，輕皖心里有些慶幸。隨即又因這種慶幸生出更多的負疚感，真是混賬，怎么能這么想。她是來學習的，不是來生病的啊！她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爸爸媽媽還在遠方牽掛著我，為我勞心費神，可是我在干什么？這該死的身體，為什么這么弱！

其實她心里也知道，是自己心理壓力太大，致使身體狀況每逢考試就糟糕得不行。可是她想維持期中考試的成績，這又有什么錯呢？她擔心達不到，擔心成績下滑，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為什么會這樣？

輕皖輕輕蹙眉，心里壓著大石頭，直到迷迷糊糊睡著，仍沒有想明白。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從未舒展開來。

考試結束。

幾家歡喜幾家愁。

上課鈴響，輕皖趴在桌子上，腦袋依舊昏昏沉沉，失落而羨慕地看著身邊同學拿到自己的答題卡。

“哎呦！怎么這么差，我感覺還可以啊。”

“嘶——我記得我寫的是3，為什么變成2了，你看看，我上面的過程都是對的！我個傻逼呀！”

“這道題我為什么錯了，我覺得我做的沒問題啊，借我看看你的答題卡”

“咦，居然比我想的好！嘿！”

聽著身邊人或哭喪著臉懊悔不已或高興地大呼老師多給了分，輕皖無所事事，根本參與不到大家的討論之中，她連答題卡都沒有，怎么融到大家中去呢，輕皖苦笑一聲，翻著手中剛從老師那里要來的空白試卷，靜靜坐著，干著自己的事情，自成一方世界，與周圍隔離開來，孤獨而落寞。

輕皖抬頭，看見沈落倚微微笑著，他那里永遠是最熱鬧的，討論聲最大，最熱烈，他是怎么做到的？輕皖支著頭看他，心中暗嘆，唉，我怎樣才能和他一樣？

下課，沈落倚去班主任辦公室查詢最后的總成績。張老師把成績冊翻出來，用書蓋住其他同學的成績，只留出沈落倚一人的給他看。沈落倚看完，臉上表情沒有什么變化，沒想象中的好，沒事，下次加油！

他看完后，將成績表從桌子上推還給老師，在老師抽走時，不經意看到有一行空缺，順便開口問：“老師，有人缺考？”

張老師抬頭，推了推眼鏡，看沈落倚雖然成績不得其心卻依舊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想：這孩子心態好，讓他去勸勸李輕皖，他們同學之間也好交流，我說的，她似乎聽不進去啊！

主意打定，張老師不再猶豫，嘆一口氣：“是啊，李輕皖沒考。”面容上微微倦色，抬手揉著眉心。

“是她。”沈落倚點點頭，微微蹙眉。

“老師想拜托你一件事。”張老師坐直身子，嚴肅起來。

沈落倚有些疑惑，“什么？”

“老師想讓你去勸勸李輕皖，坦白跟你說吧，她已經缺考兩次了。我覺得她性子爭強好勝，可能之前一直順風順水，沒有挫折，現在成績如果稍不靠前，就不能接受，心態出了點問題，導致她的身體狀況也……你樂觀向上，性格開朗，而且你們同齡人互相也好理解，平時相處的時間又多，所以，老師想讓你跟她談談。”

“啊？我，我不行吧？”沈落倚擺手，他沒有把握，那個女生的心防很難打開，一不小心會弄巧成拙。

“你去試試吧，老師相信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落倚看著一臉希冀的老師，緩緩點點頭，那就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