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流言，輕皖并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惹得沈落倚和高凌很是窩火。其實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很明確，只要含糊其辭，人傳人，每個人加上自己的看法，最后整個事件就會走形變樣，不知道發展成什么樣子。

現在就是這樣，已經有人斜著眼睛看高凌了。

挖自己兄弟的墻角？？？

高凌沒有辦法解釋，也懶得說什么，只要沈落倚不誤會就好了。

“胡凈彥！”

高凌走到胡凈彥座位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現在是上午放學時候，同學們基本上都去吃飯了，胡凈彥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并不著急去食堂。那磨蹭的樣子，反倒像是在專門等著誰一樣。

胡凈彥停下收拾書的動作，卻并不抬頭，只是看著桌面，一動不動。

“凈彥，我和高凌有點事想問你。”輕皖走到高凌身邊說道，她有意放緩了語氣，好叫胡凈彥不要緊張。

胡凈彥仍舊一聲不吭。

“輕皖，你不去吃飯嗎？”付微冉站在沈落倚身側，居然破天荒沒有急著催沈落倚一起走，反倒熱心地招呼起輕皖。

沈落倚看了一眼輕皖，便自顧自地走了。付微冉心中一慌，瞥了一眼胡凈彥，然而后者并沒有看她。付微冉咬咬牙，喊著，“等等我！”便趕緊追了上去。

教室里只剩下了胡凈彥，高凌和輕皖三個人。

“凈彥……”

輕皖還沒有說完，胡凈彥猛地站起身，抬起頭，說道，“對不起?！?/p>

“對不起？”高凌斜起嘴角，冷笑一聲，伸手一把推倒胡凈彥，把他推得朝后踉蹌幾下，帶斜了一片椅子，最后兩只手肘撐在桌子上，才止住了后退的趨勢。

胡凈彥站穩身子，皺著眉，眼睛看著腳尖，“我會和你們去找老師說清楚?！?/p>

“喲，”高凌雙手環胸，“你給我們扣了一個屎盆子，現在洗干凈就完了？那我們身上的臭味怎么辦？”

胡凈彥不說話，揣在口袋中的手捏著，很局促的樣子。

“凈彥，你能告訴我們，為什么嗎？”輕皖對胡凈彥態度突然的轉換很是意外，既然胡凈彥愿意主動去說明情況，那最好不過。

“樣卷還在柜子里，只不過被我換了個地方，陳老師肯定不久后就會找到的，你們不用擔心?！焙鷥魪┖孟駴]有聽見輕皖的問話，補充了這樣一句。

高凌被胡凈彥的態度激怒了，倒不是說他不配合，而是胡凈彥這樣無中生有沒事找事真的很讓人惱火。就好像做了一件壞事，誣陷別人，事后承認，可是那又有什么用？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胡凈彥反倒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真叫人窩火！

“凈彥，你……”輕皖倒是有些驚訝了。

胡凈彥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顯然是精心思考過的，給自己留足了后路——即使不得已要承認，那也只不過是一個稍微開大了點的玩笑而已，無傷大雅。

胡凈彥的眼皮無力地垂了垂，“別問了，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p>

在輕皖的百般追問下，胡凈彥就是不肯說出這樣一場鬧劇的理由。

胡凈彥主動找張老師說明了情況，事實證明，這也的確是一個惡作劇。因為就在當天下午，陳老師在找別的資料的時候，順利地找到了樣卷。

是他忘了他挪了個地方！

真相大白，這一場鬧劇很快被同學們遺忘。

生活依舊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上課寫作業吃飯考試睡覺。

期滿考試很快就要來了。

對于付微冉來說，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但是好像什么都變了。沈落倚不再對她溫言溫語，雖然仍舊紳士禮貌，但是卻十分疏離，再也不復以前那溫暖的發自內心的感覺。

而且，沈落倚不會再拒絕她一些出格的舉動和稱呼。付微冉是真的慌了，她不得不用更加過分的事情去試探沈落倚的態度，可是沈落倚只是一味的聽之任之，不制止不回應。付微冉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一次次變本加厲，根本顧不上周圍人對她的看法。

她只想知道，沈落倚究竟是怎么了。

輕皖自然也發現了沈落倚的變化，但是她心中總覺得，沈落倚是在醞釀著什么，并不是簡單地在姑息著付微冉一次又一次的越界。

期滿考試，輕皖如愿再次考得了第七名，沈落倚自然是穩拿第一名。然而，付微冉的成績一落千丈。

輕皖記得成績出來那天，付微冉撲在沈落倚懷里，紅腫著雙眼，哭得很是慘烈。沈落倚神情冷淡，伸手拍著付微冉的背，居然，有點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別。

高二下學期，付微冉沒有出現在四班。

輕皖問起時，沈落倚微笑著揉了揉輕皖的頭發，“別多想，她爸媽覺得她已經知道了付愷的事情，想要給她換個環境。她出國了?！?/p>

“嗯?！陛p皖點點頭，什么也沒有多問。

其實，輕皖已經猜到了。不管是運動會，還是樣卷，都是付微冉在背后搞鬼吧。她看得出來，胡凈彥喜歡付微冉很久了。

只不過付微冉沒有想到，胡凈彥雖然為了她可以做一些昧著良心的事，但是終究拗不過內心的負罪感，勇敢地承擔了一切，最后也不肯說出付微冉。

至于付微冉出國，沈落倚肯定是知道的，說不定，還是他勸說付微冉的爸媽這樣做的。也許，高凌也摻和了吧？

她猜得到，沈落倚不愿意讓她知道，她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畢竟有些事，說出來，只能徒增尷尬，還不如不說。

時光如同一只飛梭，在它所有能抓住的漏縫里穿行著。從黑板上飄落的粉筆屑中，從沙沙作響的自習課上，從關上透風窗子的手邊，從眼保健操的音樂中，時間抓住一切機會，拼命地追趕著。

在這飛一般的時光里，日子波瀾不驚地過著。

沒有了付微冉作怪，輕皖和沈落倚的生活平靜了許多。盡管暗戀沈落倚的人不在少數，他和輕皖在一起的事實讓不少芳心碎了一地，但沒有人愿意像付微冉那樣，明目張膽地插足。

這天，輕皖用鑰匙開了宿舍門，迎面羅玉迎了上來。

“輕皖，”羅玉笑嘻嘻地說道，“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么？”輕皖一邊換鞋，一邊問道。

“我和儒恒分開了。”羅玉退后幾步，似乎已經預料到輕皖的反應會很大一樣。

果然，輕皖一腳蹬開腳上的鞋，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聲音高了八度，幾乎都要把天花板炸飛了，“分開了？！”

“對啊，分開了?！绷_玉像個沒事人一樣，反倒勸輕皖，“淡定啊，這點小事，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嗎？？”

“分開了是什么意思？”輕皖驚得顧不得穿上拖鞋，光著一只腳跑到羅玉面前。

羅玉坐在椅子上，面對輕皖，不痛不癢地說道，“就是，不再在一起了唄，還能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俊陛p皖太震驚了。

雖然她早有預感，羅玉和儒恒的感情好像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

“這玩意，有什么為什么的？”羅玉轉過身子，攤開數學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寫作業了啊，別說話了?！?/p>

輕皖眼看是問不出來什么了，只好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呆坐在椅子上。

心中很復雜，當真，學生時代的愛戀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嗎？

就像是天邊來去無痕的飛燕，注定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很久。

已經是準高三的同學們，每天越來越忙，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輔導資料已經全部齊刷刷地擺在了桌子上，老師們發的卷子越來越多，課間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同學越來越多，越來越沉寂。

在這樣的氛圍里，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別的事情，只是知道一味的學習。大家也沒有心思搞別的東西，都知道一年后的現在，就是即將要高考的日子。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幾乎沒有空閑騰出手，圍棋、軍旗都收了起來，原來藏它們的地方已經被錯題本占據。

偶爾課間的時候，有同學精神會比較好，朝教室環望一圈，滿教室的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當他拿出手機拍下這一時刻留念之后，無所事事，呆愣幾秒，要么是也趴在桌子上瞇一會，要么是隨手拿起一張沒有寫完的試卷開動。

各種考試也多了，月考、大練習、隨堂考、能力考，各種名目被安排在各個考試上頭。同學們馬不停蹄，考完這一科，就要抓緊時間復習下一科考試。

“你怎么考的？”

輕皖看到考試名次，沈落倚居然連前十都沒有進，不由得氣憤地跑去質問。這次考試，是高三前的一次分班考試，是最大的一次班級調整，以后都不會進行調整了，即使有，也只是微調，幾近于沒有。

“這次沒有發揮好。”沈落倚不輕不重地說道，想要去拉輕皖的手。

“你胡說，你根本就沒有好好考！”輕皖快要氣瘋了，她敢肯定，是沈落倚不愿意去一二班，所以故意沒有好好答卷，“你把卷子給我看！”

沈落倚倒是一點也不心虛，把所有的卷子遞到輕皖面前，整整齊齊，竟然像是提前整理好了，等著輕皖來檢閱一樣。

輕皖依次翻過，語文，語文本來就是落倚的弱項，情有可原；英語，這介詞的選擇怎么還能錯？這么簡單的閱讀理解還能錯兩個？改錯這么明顯的錯誤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作文怎么寫的前言不搭后語？

數學為什么錯的全是選擇填空？后面的大題反倒都寫對了？

還有物理化學也是一樣的情況？生物這么簡單的算遺傳概率的問題都能寫錯？

輕皖鐵青著臉，一項項指出來質問，沈落倚只是云淡風輕地回答，

“這個，算錯了。”

“題看錯了?！?/p>

“沒有看清楚?！?/p>

“啊，這個是選項寫錯了，本來打算寫C來著?！?/p>

“這個還是寫錯了?！?/p>

誠如沈落倚所說，犯的錯誤全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因為馬虎或者是看錯了。然而，這些小錯誤組成的集合卻不容小覷。

“你！”輕皖氣極，又抓不住沈落倚的小把柄，只好把卷子狠狠摔在桌面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晚自習下后，沈落倚笑著來到輕皖的桌前，“我們好久沒有去操場了，去走走吧?！?/p>

“不去！”輕皖沒好氣地說，“我還要寫作業！”

“不急在這一時。”沈落倚不由分說，拿起輕皖的書包，朝外跑去。

“哎你！”輕皖忙追了上去，“你還給我！”

兩人穿過回宿舍的人群，你追我逐，跑到了操場。

此時正是盛夏，天氣悶熱，稍微跑幾步就已經是大汗淋漓。沈落倚把書包丟在草坪上，一屁股坐下來，拍了拍身邊的草地，“來，坐！”

輕皖也跑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沈落倚的對面，她才不要坐在他旁邊。

沈落倚微微一笑，側著頭，湊近一點，“你到底在生氣什么?。俊?/p>

輕皖把頭別過去，不說話，在氣什么他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沈落倚矯捷地兩腿一蹬，換坐在靠輕皖一側，身子懟了懟輕皖，“那我沒考好，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p>

“你確定不是你控制的？”輕皖抓住沈落倚伸來拉她的手，狠狠捏了一下。

沈落倚故作疼，吸了一口冷氣，“當然不是了，我哪里有那么厲害？”

“你還說！”

“真的不是，再說了，那結果已經這樣了，還能怎么辦？”沈落倚攤開手，聳了聳肩，一副你拿我也沒辦法的模樣。

輕皖真是氣得牙癢癢，想打又舍不得，以前怎么沒有發現沈落倚這么無賴！

“好了好了，下周就放假了，又要有十天看不到你了，我們好好坐一會?！鄙蚵湟欣p皖一起躺在草地上。

頭頂是夜空，墨藍色的一片，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天地，垂下的四角被地面上的燈光映照成了紅黃的顏色。草地上的同學們兩個一對五個一堆，聚在一起，說著悄悄話；跑道上還有人在跑步，近了的時候能聽見腳步的噠噠聲。

輕皖忽然覺得，好久沒有這么安靜地在操場上待過了。

這個操場上，應該是她對沈落倚最初的情愫萌芽的時候了吧。

她知道，沈落倚的水平，是肯定會去往一二班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結果出來之后，大家才都會知道，是沈落倚故意考砸，放棄了這次資格。

她喜歡沈落倚，怕和沈落倚待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那么多了沒錯，可是擔心耽誤了沈落倚也絕不是假的。

她怕，她會耽誤了這個美好的人的大好前途。

她怕，她不值得。

“我給你聽一首歌，”沈落倚側著頭說，他的臉被手機上的光照得明亮一片。

輕皖癡癡地看著這張臉，聽到耳邊傳來安靜的歌聲，“給你我的心做紀念，我的夢有你的祝福才完全，風浪再大，我也會勇往直前，我們的愛，鑲在青春的紀念冊……”

她為了他，可以放棄文科，選擇理科。

這樣真摯而勇敢的一份感情，又怎么配不上，他用放棄一個區區理科實驗班來回報呢？

如果她認為，他，值得。

那么，他也要告訴她，她，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