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了半日,已至荊、益二州邊界,莫志明略松警惕。一路之上,玉凝碧簡單述說了當(dāng)日情形。
那日眾人行至山麓之下,忽從林子里閃出許多人來,大喝道:“神霄派的崽兒們,你們仙靈派的爺爺來了,還不速速領(lǐng)死!”說完后,便直撲而來。神霄派弟子吃了一驚,當(dāng)即出手,與之斗在一處。其中有兩人凌空飛起,修為較高,費(fèi)仲和玉凝碧怕他們殺傷神霄弟子,便迎了上去。但這兩人修為委實(shí)高強(qiáng),費(fèi)仲和玉凝碧不是敵手,其余弟子也寡不敵眾,越打越處下風(fēng)。眾人只好邊打邊退。退到山上那片林子時,再也無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戰(zhàn)。好在這群人出手雖然狠辣,但卻似乎不愿取人性命,只是要擒住眾人。如此乒乒乓乓,竟打了一日一夜。
莫志明問道:“仙靈派?是那魔頭所立宗門么?”
玉凝碧道:“不錯。師父曾言道,這魔頭名叫狂哉,乃是一只千年野狼修煉成精,生性殘忍嗜殺,玄門弟子被其無故殺害者,在所多有。他闖蕩修煉界多年后,聲明大顯,九州精怪聽說,皆慕名前往,奉他為尊,這才開創(chuàng)仙靈一派。所謂仙靈,意為非人類而悟道者。玄門正派都不稱其名,客氣點(diǎn)的便叫他們精怪,不客氣的便稱呼為魔崽子。后來繼先祖師見他們作惡多端,鬧得天怒人怨,便與天心、東華、清微四派掌門聯(lián)手,將狂哉封印在鎮(zhèn)魔山底,余下妖魔鬼怪,都封在了豐都山底。”
莫志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頗覺其中有不可索解處,便問道:“他們干嘛不愿傷人性命?”
玉凝碧道:“他們剛動手時,大呼小叫,說什么‘尊主有令,只許生擒,大伙兒下手注意些!’”
莫志明奇怪道:“只許生擒?他們想干嘛?”
玉凝碧道:“我也琢磨不透,猜想是要擒住我們,來要挾掌門人。”
莫志明正自忖度,忽聽背后一陣腳步聲響,回頭一看,立時嚇得亡魂皆冒。原來背后之人,正是林子里那群人,那兩個修為高強(qiáng)的卻不再其內(nèi)。
這些人似乎并非追蹤莫志明兩人而來,正自低聲說些什么,忽然瞧見莫志明兩人,當(dāng)即喝道:“是那兩個……兩個神霄派的崽兒!快捉住他們!”
莫志明竟不回頭,調(diào)動靈識,風(fēng)馳電掣往前奔去,只聽后面喊聲大作:
“尊……尊主已經(jīng)發(fā)下號令,無需再捉活的,見到了格殺勿論!哈哈哈!”
“老牛,你從左邊包抄!老羊,你從右邊追趕!”
“他奶奶的,這小子怎么跑那么快?”
這群人皆是正一法師境界,有的初入正一法師,有的已是正一法師大成境界。莫志明調(diào)用靈識之后,奔行速度已然高了一倍有余,初入正一法師之人便有些追趕不上,但正一法師大成境界之人,卻與他并駕齊驅(qū),因此逃了半晌,莫志明回頭看時,仍有五六人緊追不舍。
才離開一片原野,眼前乃是一條筆直馬路,莫志明剛要跑過去,忽從兩旁閃出四個人來,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卻是四個剪徑毛賊。
莫志明打眼一看,便知這四人并非修行之人,只是凡夫俗子,但見他們攔路,若是稍微緩上一緩,后面幾人追來,那便大事不妙。因此眼見四人伸手?jǐn)r住,竟不停步,一招七將軍箓擊出,中間兩人瞬間倒地。莫志明從中直穿過去。
玉凝碧回頭看了一看,只見兩人口噴鮮血,一動不動,顯然死了。
另兩人驚得呆了,大喊:“殺人了,賊強(qiáng)盜殺人了!快來……”卻沒想過自己也是強(qiáng)盜。
然而他話音未落,又有幾人奔來,只見眼見一片光芒亮起,便再無知覺。
玉凝碧雖知莫志明迫不得已,但見他殺了兩個凡人,也大為不悅,埋怨道:“莫師弟,瞧不出你竟這般心狠手辣!”
莫志明聽了,并不爭辯。
玉凝碧兀自道:“我瞧你以后肯定和狂哉一樣,也是個大魔頭,殺人不眨眼!”
莫志明氣道:“玉師姊的意思,難道讓我停下來,咱兩個束手就擒?”
玉凝碧一滯,便不再說話。莫志明怒氣未解,也不言語,只是一路狂奔。
隔了半晌,玉凝碧問道:“你生氣了?”
莫志明不答。如此跑了兩三個時辰,竟一句話也不說。玉凝碧無法可施,待莫志明踏過一處高地,上下顛簸之時,忽然哎喲一聲,喊出聲來。
莫志明以為她傷勢有變,立時問道:“怎么了?傷勢發(fā)作了么?”
玉凝碧啐道:“咦,你不是不說話嗎?我傷勢發(fā)不發(fā)作,又關(guān)你什么事?”說完之后,便咯咯直笑。
莫志明一陣無語。他本來當(dāng)玉凝碧是師姊,極為尊重,言行不敢逾矩,此時見她如此刁蠻,便哼了一聲,道:“就沒一點(diǎn)師姊的樣子!”
玉凝碧巧笑出聲,啐道:“呸,你又有什么師弟的樣子了?”
兩人這般逃命,一刻不曾休息,到得傍晚,已來到益州豐都縣內(nèi)。自莫志明踏入豐都,后面追趕之人,便再也不見蹤影。
兩人辨明路徑,直奔豐都山而去。來至豐都山下時,只見眼前一條石徑蜿蜒而上,四下靜悄悄的,并無呼喊廝殺之聲。
兩人面面相覷,都想:“已經(jīng)打完了?誰輸誰贏?”
玉凝碧道:“莫師弟,快上山!”
莫志明當(dāng)即一個縱躍,踏上山徑,不多時,已然走到半山腰。這時,忽聽上方有人喝道:“來者何人?”
莫志明抬頭一看,只見兩名漢子正站在石徑之上,黑夜中也瞧不清面容,但兩人身穿道袍,衣裾下面隱隱露出一角緞鞋面,似是天心派弟子。
莫志明道:“在下神霄派弟子,兩位可是天心派師兄?”
那兩人對望了一眼,道:“正是。你們來有何事?”
莫志明道:“蕭師伯傳訊,言道豐都山有變,掌門人吩咐我等趕來,助各位師兄一臂之力!”
那兩人疑惑道:“怎么只有你們兩個?”
莫志明道:“路上遭遇敵人伏擊,只有我兩人拼死逃了出來,其余師兄師姊目下生死不明,正要請廖師伯相救!”又問道:“我們掌門人和四位宗主在么?”
那兩人不答,只道:“你們隨我上山面見掌門人便是。”
莫志明答應(yīng)了,便背著玉凝碧,跟著兩人上山。
玉凝碧來回打量周圍環(huán)境,只見星夜之下,豐都山風(fēng)景殊美,四下蟲鳴唧唧,不似有打斗痕跡,心中大為奇怪,便問道:“兩位師兄,那群魔崽子已經(jīng)盡數(shù)消滅了么?”
兩人不答,只道:“你們見了掌門人時,掌門人自會相告。”
玉凝碧暗暗狐疑,低聲道:“莫師弟,我瞧有些不大對勁,小心些兒……”又笑著問那兩人道:“還沒請教兩位師兄高姓大名?”
一人道:“不敢,在下趙恒。”
另一人道:“在下尹恪。”
玉凝碧道:“原來是趙師兄、尹師兄,不知兩位師兄來天心派幾年了?”
趙恒道:“咱們都是自幼入門,算來已有十幾年了吧。”
玉凝碧聽了,一時沉吟不語。
四人跨過一塊玉石牌坊,便望見一處宮殿,建于豐都山頂,其建筑構(gòu)造,與神霄派崇真宮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殿內(nèi)燈火微明,窗紙之上,隱隱映出一人身影,正自隨風(fēng)而蕩。
只聽趙恒道:“啟稟掌門人,神霄派有人求見!”
殿內(nèi)遙遙傳來一個聲音:“我已知道了,讓他們進(jìn)來吧。”
趙恒躬身稱是,隨即右手一伸,道:“兩位請!”說完,便轉(zhuǎn)過身,與尹恪并肩而去。
玉凝碧在三宗會武時,曾見過天心派掌門廖守珍,聽過他說話,此時凝神細(xì)聽,只覺與記憶中音聲差相仿佛,便道:“莫師弟,放我下來,咱們一起進(jìn)去。”
莫志明放下玉凝碧,與她并肩走向?qū)m殿,才跨過門檻,便見一人正坐于蒲團(tuán)之上,手掐法訣,似是在修煉。
兩人躬身道:“弟子莫志明(玉凝碧)參見廖師伯!”
那人站起身來,只見他身材甚為高大,幾乎比莫志明高了半個頭,看起來頗有威勢,但他臉上神情,卻甚為溫和,顯得平易近人。玉凝碧抬眼一看,正是廖守珍,只聽他笑盈盈道:“你們是哪位師兄門下?”
莫志明道:“弟子是駱駝宗門下。”
廖守珍點(diǎn)頭道:“嗯,你是譚師兄門下。”又向玉凝碧道:“你就不用說啦,定是林師姊門下。任誰都知道,咱們神霄派只有玉女宗才收女弟子,也只收女弟子,哈哈哈!”
玉凝碧也笑道:“廖師伯所言極是。”
廖守珍忽見玉凝碧臉色慘白,精神萎靡,立時道:“咦,你受傷了么?”
玉凝碧便把路上遇險之事說了一遍,又急忙道:“廖師伯,我?guī)煾岛驼崎T人還在么?若是不在,我們師兄師姊,還需請廖師伯相救!”
廖守珍恨恨道:“這魔頭果然神通廣大,竟能得知你們行蹤,并在路上埋伏,好讓你們不能及時來我豐都山救援!哼,只不過他千算萬算,畢竟百密一疏!”
玉凝碧聽他言下之意,似乎魔頭已然落敗,便問道:“那群魔崽子都被降服了?”
廖守珍捻須笑道:“自然如此,否則我豈能安心坐在這里?此事還是多虧你們掌門人和四位宗主,否則我天心派恐怕會有滅派之禍……”
玉凝碧大喜道:“那便好極啦!我還擔(dān)心誤了大事呢。”又立即道:“我們掌門人還在豐都山么?”
廖守珍正要回答,忽然門外走進(jìn)一個人來,生得虎背熊腰,滿臉虬須,大聲道:“掌門人,我說你這樣做很是不對,我已經(jīng)將他們?nèi)糠帕恕瘛眲傆抡f,忽然看見莫志明兩人,便立時住了口。
廖守珍臉色鐵青,呵斥道:“沒規(guī)沒矩的,胡說什么呢!還不給我滾出去!”
那人哼了一聲,便即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