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邊走邊囑咐身邊得力的娘子們去查證，等她坐在自家的廳堂里時，事情已經全部清楚。

“幾個？”小李氏問

底下心腹娘子回答說：“阿芷女郎挑的話頭，說鄭稚麻雀變鳳凰，想蓋過蘭陵王妃去。芳女郎就出頭想把她們弄個沒臉，這才挑了庶出的鄭秸來欺負。萱女郎就說了一句話，只是跟著她們罷了。”

“都是些不省心的東西！”小李氏氣罵一句。“這三個沒有一個好的!老四的脾氣像足三房，目光短淺的很，偏又喜歡私底下動手腳；老五最笨，別人拿她當刀用，她還不知道；老九倒是有些心機，可惜啊，太小了！”

鄭氏光瑞堂也有過輝煌的日子，憑祖輩在前朝的經營，才能執掌鄭氏多年。光佑堂出現后，卻處處搶光瑞堂的風光。道昭公一力與高氏聯姻，光佑堂坐大，壓的光瑞堂眾人喘不過氣來。多年前光瑞堂鬧出大紕漏，幾房都折了進去，要不是道昭公出手，光瑞堂一支就要被除名。后來好不容易套住光佑堂的脖子，但又棋錯一著，讓光佑堂逃過了一劫。幾年前光瑞堂三房的長女連姻蘭陵王，光瑞堂又回過氣來。但對小李氏來說，三房氣焰高漲，卻不是好事，如果不是因為曾祖父在，只怕三房連掌家權都想奪過去呢！也怪不得三房看到鄭稚嫁的更好就眼紅妒恨的。

心腹娘子等小李氏罵痛快了，又喝完一盞茶，便問：“夫人，門口的幾個仆婦，女郎們的幾個侍女，和幾個灑掃路過的婆子我都分別拘起來一一問清了，夫人想如何處置？”

小李氏想了想說：“都是光瑞堂，她們雖然蠢笨了些，但不是大錯。仆婦罰杖5，趕出鄭宅；女郎們跟著的貼身侍女罰苔掌心20下，降成三等；只那個多舌的婢子，當幾位女郎的面打一通發賣。”

心腹娘子聽到最后一項，不由遲疑道：“當幾位女郎的面打？可會驚嚇了她們？”

小李氏笑笑說：“你當那幾位都是什么良善的人？她們私下打傷發賣的難道還少？我就是當做個不知道。也就是我二房兩家，為著收攏人心，不敢輕易重罰。但平日和氣不就是為了此時雷霆嗎？”

心腹娘子恍然大悟說：“還是夫人想的對。”又擔心說：“可為了光佑堂大發雷霆，會不會引起非議？”

小李氏搖搖頭說：“大房三房四房都是些窩里反的，我這一是顯出掌家人的公平，二也是敲打那些心思動搖的家伙，再說，鄭稚的婚事是太上皇親定，也要防著異日她到了高處，我們且先賣個好。”

心腹娘子點點頭下去安排，小李氏處置好了雜事，梳洗一番，等鄭元義從前廳回來，就將今日發生的都講了一遍。鄭元義聽了說：“正應如此處置。而今不可與那邊鬧僵。”他又嘆口氣說：“太上皇只怕不是個長壽的命相，一掌以內，變數叢生啊！”

小李氏不是什么深閨中無知的婦人，她幫夫婿掌管鄭氏光瑞堂內宅多年，還要兼顧祖宅宗務，對于朝堂上的風云也有敏感的觸覺。一家難分內外前后，她們這樣的世家大族，女子讀書掌家堪比男子。鄭元義說的話讓她心中忐忑，越發覺得要為光瑞堂留條后路。

鄭元義去梳洗回來斜倚在榻上，小李氏手持篦梳為他梳理頭發，夫妻二人說起今日所見所聞，又說到鄭梼一家。鄭元義評論鄭道瑜說：“人品性情皆可，多了些傲氣，只怕將來不如仲思。”又說鄭稚“大氣穩重，教養得益，心智也好”

對于鄭秸則說是“看不通透”。小李氏聽完驚訝說：“一個小小庶女，連你也看不通透？”鄭元義說：“鄭氏的庶女可不一定比嫡女差，何況是光佑堂的庶女呢！”

說到這里，鄭元義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小李氏囑咐說：“聽聞光佑堂大伯母又病重了，你記得要去探望。上次大伯母提過的事，你考慮的如何？”

小李氏回答道：“按說大伯母應該挑個光佑堂自家孩子，但她多半心有癥結。可我這里也沒有什么好人選，那幾個都是小聰明，怕以后丟人。倒是阿芍，天真可愛，赤子之心，只是年齡實在太小，若是推選她，只怕怕年長那幾個氣出紅眼病來。”

鄭元義說：“既然不好推選，不如每日輪流去服侍大伯母，讓大伯母自己挑選更好些。”

小李氏笑道：“你看你這主意出的，一早說，我也少白幾根發絲。”

鄭元義握住小李氏的手，接過篦梳，翻身站起在小李氏頭上找了找，大驚說：“哎呀呀！阿圓你今晚可是偷偷吃了靈芝首烏？怎得一根白發也找不到？”逗的小李氏噗嗤笑出聲來，鄭元義又捧著小李氏的臉說：“阿圓，你每日都這般好看，若是我以后老成個背駝眼盲的老翁，可不許你拋棄我！”說罷，他就敲了敲背，又睜眼望天的用手在小李氏臉上一通亂抹，把小李氏逗的笑倒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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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氏帶著兩個女兒回到住所，遣退仆從，只留下鄭稚、鄭秸姐妹。

她先對鄭秸說：“我知道你的脾性，定是她們真說了不恰當的言語。但你這柔弱的樣子一看就假的很，滿院子能騙得了誰？只能騙真心對你好的人而已。我罰你禁足曦園，靜思己過，沒有召喚不許踏出一步。你要記住，你和阿鸞是親姐妹，有本事就用在別人身上吧。”

鄭秸臉紅耳赤，跪下認錯說：“是女兒被辱后情急才如此，現得母親教誨，日后再不會犯。”

盧氏只揮手讓她走，鄭秸起身后，又愧疚的對鄭稚賠禮致歉，鄭稚倒是沒有在意，就看盧氏面色沉沉，忙讓鄭秸先走了。

盧氏又對鄭稚說：“我的兒，今日這風波，你有什么想說？”

鄭稚說：“雖然阿秸存了些小心思，但女兒自覺處理的尚可。”

盧氏點頭說：“我兒聰慧，既收了她的心，又全了光佑堂的面子。這事那邊定會給個說法，我們且等等就好。”

鄭稚依偎著盧氏說：“那母親為何還要禁足阿秸？”

盧氏拍拍鄭稚的手說：“如同盆花，但凡稍有旁枝雜葉，就要立時修剪除去，若是輕視放任，花草就會亂長，輕者不開花，重者變成野草雜樹，豈不白費一番心血？”

鄭稚若有所思，“母親點出阿秸的小心思，就是為了杜絕她以后再想著借勢。這勢應由我自愿借她，不能讓她隨心所欲。對嗎？母親。”

盧氏長嘆一聲說：“阿鸞，恩出于上。與下相處，施恩如雨露，讓人對你敬之畏之。與上相處，要承恩如沐，畏之敬之。你要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