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蒙蒙，清江中漁舟來往。文思跟隨李皖風賣完漁獲，又到各村逛了一圈，渡江回來時正是日出山頂，遠遠就望見山坡上的炊煙裊裊升起。兩人走到院門前，見呂芳正坐在院子里縫補，竹桿子上晾著被單、衣褲。見他們回來，呂芳忙站起來：“夫君和李大哥回來了，一切可好？”

李皖風瞧她手里拿的好像是自己的衣物，就摸摸頭說：“多謝弟妹！我在江上遠遠瞧見屋里炊煙，搖擼時連力氣都大了好許呢！”說著招呼文思把買來的米、鹽等物放好。

文思笑著說：“娘子，李大哥可真有本事！這么大一條清江，只他一人捕到好魚，還未踏上碼頭就被人買走了呢！果然是匠近于道??！”

李皖風笑著搖頭說：“文小弟過于夸獎了，我就是仗著手熟而已。”

李皖風的院子有三間木屋，朝東是廚房和浴室，朝西是雜物房，堆著柴，漁網，和木工工具。朝南的正房一半是廳堂，一半是臥室。院子圍起來，卻沒有種什么菜，泥地上光溜溜的連根草都沒長。

呂芳進了東廚，把做好的飯菜擺到廳上。文思和李皖風洗凈手腳，也坐下來一起吃。粥米溫飽，魚蝦鮮美，還有呂芳在院子外溪流邊摘的水芹菜，三人邊吃邊聊。

文思今日跟著李皖風在南岸各村走動，卻沒有中意的。李皖風建議等會帶文思再去看看北岸山里的村子，“多看幾處，總有中意的。再不行，就和我做個鄰居也行?！崩钔铒L說道。他又問呂芳小童的情況，喝了文思采的藥，小童的燒已經退了，還未醒。

呂芳說：“留了些稀粥，等她醒了喝。”

日頭斜到西邊山頂，李皖風和文思說說笑笑的歸來。文思還未進院子就朝呂芳喊道：“娘子，我找到個好村子，村里都是北地的流人，村老聽說我會醫術，要把三間好屋送給我們住呢！”

呂芳大喜，李皖風說：“屋子已經看過，明日去打掃打掃，再添置些物品就好?！?/p>

文思感激的說：“若不是李大哥帶路，我和娘子還在到處尋找呢！等家里收拾好，定要請李大哥來喝一頓酒。”

呂芳對李皖風深深一禮，三人正高興討論時，聽到房里有細細的哭聲。三人走進房里，一個小女童正坐在被子里哭的傷心。女童杏子眼睛，又大又亮，滿含淚水。小嘴紅嘟嘟的翹起來，露出整齊的乳牙。她哭著用手背擦眼淚，卻把鼻涕也擦在臉頰上，加上亂糟糟的頭發，就像是只小貓。

呂芳見了，心中涌上愛憐，上前去抱起她拍著。文思機靈的遞上手帕，又作了幾個鬼臉逗她，小童漸漸停下了哭泣。呂芳抱著，哄她說話，小女童卻只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呂芳說：“難道是個不會說話的？”

文思說：“也許是受了驚嚇，興許明天就好了。”

李皖風在旁邊也說：“我去生火，小童兒應該餓了呢！”

燈光搖曳，三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小女童坐在呂芳懷里，津津有味的吃著魚肉?？此酝暌豢?，又張開小嘴“?。“?！”的叫喚，一副貪吃的模樣，大家都是笑盈盈的逗弄她。呂芳說：“也不知道她叫什么，要不，我們先起一個乳名叫著？”

文思說：“娘子喜歡就好?！?/p>

呂芳說：“記得渡頭救起她后，我用夫君的外袍裹住她，就叫她裹兒吧！”

文思反復念了幾遍“裹兒”，覺得朗朗上口，就說：“裹兒，小裹兒，來，喝點湯。”他吹了吹勺子里的魚湯，朝小女童送去。小女童眨眨眼，張開嘴巴一口就喝掉，大家都笑起來。

吃完晚飯，大家坐在火塘邊說話，逗問裹兒的父母。裹兒開始說些簡單的詞，對于自己的父母卻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等裹兒慢慢在呂芳的懷里睡著，呂芳看著她的臉蛋兒說：“夫君，你看裹兒多好看。她已經不記得父母了，難道要送去官府嗎？”

看呂芳滿眼不舍，文思說：“若是日后她想起父母，你可舍得？”

呂芳把懷里的孩子抱緊了些，賭氣說：“日后長著呢！”

李皖風看他們夫妻慪氣，笑著說：“我看裹兒和你們夫妻有緣，她的命是你們救的，可稱為再生父母，那你們不就是她的父母嘛！”

呂芳低聲懇求文思說：“夫君，我們既然救了她，她又忘記了父母家人，這是上天要補給我孩兒啊！夫君，我們留下她吧！”

文思苦惱的安慰說：“娘子，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裹兒……”遲疑了幾秒，文思終于答應道：“裹兒就留下來，以后她就是我們的女兒了?！?/p>

呂芳雙眼深情的看著文思，含情脈脈的對他說：“多謝夫君！我有了夫君，又有了如此可愛的孩兒，真是上天厚愛?！蔽乃济嫔脖患?，拍著呂芳的手，說不出話來。

李皖風看他們決定收養裹兒，就提議說：“裹兒是個乳名，如今你們正式收養她，從這刻起，你們就是她的親生父母了?？?，文小弟，給她起個大名吧！”

文思收斂表情，細細想了想說：“是在清江相逢，就叫文清江吧！”

李皖風說：“好！就叫文清江。恭喜文小弟夫妻喜得千金，我藏了一壇子越州酒，大家喝兩口?！?/p>

顏色黃中透紅的越州酒喝起來又香又甜，文思酒力淺，喝了兩口就半醉著喃喃自語去了。呂芳卻越喝越精神，李皖風也喝出了精神，兩人的眼睛都喝亮了。

兩人聊起來，發現都是晉國人。呂芳是晉陽人，李皖風家在漳水，算起來還是鄉鄰。李皖風說自己是當年晉國虎賁軍的逃卒，因為虎賁軍大將軍暴斃，軍中很多人反出晉國，自己就一路逃到了清江畔。呂芳說自己娘家是開鏢局的，婚后因為無法生育，被夫家拋棄，又不被娘家兄弟接受。聽說梁國女子地位高，所以她逃來梁國。

兩人越聊越投機，乘著酒興，李皖風和呂芳認了兄妹。呂芳眉眼皆笑，親親懷里的文清江說：“我的兒啊，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以后你不光有父母，還有個舅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