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微暑,初夏無風。
潯江中學,校園里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今天是領取高考成績單和填報志愿的日子。
校園一處僻靜的草坪上,離風席地而坐,手里拿著一個簡樸的信封,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對于他這樣一個貧困的復讀生而言,這一年所承受的壓力和煎熬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這一刻,他沒有理由不緊張。
信封被慢慢的撕開,離風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來。
語文150,英語131,數學53,理綜65,總分399。
今年南溪省二本理科招生分數線是400,也就是說,他以一分之差與大學再次失之交臂!
二本大學一般開通有“綠色通道”,貧困生可以向銀行免息貸款繳納學費,畢業后再分期還款。一本大學就更不用說了,各種優惠政策,只要能考得上基本不用考慮沒錢上學的問題。相比之下,專科生的待遇就差多了,單單是學費就是本科生的好幾倍,而且又沒有銀行提供貸款。
一個連高考成績查詢電話都打不起的人,哪來的錢上專科?
離風握了握拳頭,內心堵得有點慌。
就在這時,一個女生朝著他走了過來。這名女生他認識,叫唐婧,農敏懷的閨蜜。
“這是敏懷叫我交給你的。”唐婧走到了離風的跟前,遞過來一個信封,看向離風的眼神似乎帶著一絲同情。
“她沒來嗎?”離風并沒有伸手去接信封,而是疑惑的看著唐婧,心里忽然多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你看完就知道了。”唐婧也不等離風反應過來,直接把信封往他手里一塞,轉身跑開了。
這是一個精美的信封,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熏衣香還是菊花香。
離風展開了信紙,歪歪扭扭的文字映入了他的眼里。毫無疑問,這是農敏懷的字跡;字寫得很丑,跟她絕美的相貌完全是兩個極端。
“離風,很遺憾今天我沒能來……”
看完信,離風驚訝無比,農敏懷居然考上了煙京大學,就是那個國內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她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今年南溪省的高考狀元!
而離風卻連個二本線都沒達到,一個學霸一個學渣,正如農敏懷信中所說,或許他們這一生將再無交集。
合上信紙,離風頹然的嘆了口氣。
生活無喜,人生如戲,所有的期待,最終都變成了無奈!
……
在南溪省偏遠山區的一條鄉村道路上,一輛奔馳正顛顛簸簸的向一個小村莊駛去。
開車的是一個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穿著襯衫西褲,神情木然。副駕駛位置則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孩,修身的T恤搭配著一條性感的熱褲,整個人都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女孩同樣戴著一副墨鏡,墨鏡差不多把她的半張臉都遮住了,然而第一眼看上去還是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張漂亮的臉蛋。
“嘭!”汽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墨鏡男趕緊把車制住,停在了路邊。
“怎么啦?”女孩嚇的差點從座位上蹦了起來,一臉驚疑。
“好像是爆胎了,我下去看看。”墨鏡男回道。
“靠!”女孩爆了一句粗口,小手一把拍在車前臺上。
墨鏡男下車后繞著車子走了一圈,果然發現有一個輪胎被玻璃扎破了,“陳小姐,車爆胎了,怕是不能繼續往前走了。”
女孩同樣下了車,車胎被扎的情況她也看到了。
“哪個王八蛋扔的玻璃,不知道公路上是不能隨便扔垃圾的嗎,真是氣死我了!”女孩忍不住破口大罵,一路上車子開的搖搖晃晃,她早就被顛得七葷八素的,此時心情更是差到了極點。
對于女孩的發飆,墨鏡男一點也不在意,這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他早就習慣了。
“我找人過來修下車。”墨鏡男跟女孩說了一聲,便掏出手機打起電話來。
很快,墨鏡男聯系上了當地的一家汽車維修公司。一番交談下來,情況并不樂觀,那家汽修公司人手比較缺,加上距離比較遠,他們并沒有打算接這個單。最后墨鏡男答應在修車費用的基礎上再加五百,對方才勉強同意過來,不過得等兩個小時以后。
女孩隱隱約約聽了下對話,心情越發的不好。
“阿彪,還有多遠?”女孩問道。
“三公里左右。”
女孩皺著眉想了一會,“不等了,你讓他們來了直接把車修好,我們回來再給錢。”
“你要走路進去?”這名叫阿彪的男子半信半疑的看了女孩一眼。
“不行嗎?”
女孩心里想的是,與其在這等,還不如先去把事情辦完,回來的時候車剛剛修好,那就可以早點回去了。反正才三公里,聽起來也不是很遠。讓她在里這等上幾個鐘,她一定會瘋掉的。
“當然可以……”阿彪應道,他能有什么意見,決定權在女孩的手里,他只要配合把事情辦好就可以了。
阿彪又撥通了汽修公司的電話,叮囑了一番。
打完電話,兩人把包背上,便往村莊走去。
……
“陳小姐,街坊說離風就住在那里。”阿彪指著離他們不遠處的一間破爛屋子說道。
此時女孩正坐在一截木頭上揉著那雙大白腿,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這三公里著實把她累的夠嗆,整個人都要散架了。聽到阿彪的話,她順著方向看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是一間用泥磚砌起來的屋子,外墻早已被雨水沖蝕得稀里嘩啦的,屋頂蓋的瓦片也有些破爛不堪,岌岌可危的樣子讓人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崩塌,這樣的屋子也能住人?
“你去把他叫出來。”
阿彪走了過去,正要打開那扇門。
“你們干啥嘞?”
突然,一個大分貝的聲音響了起來。喊話者是一名花里花俏打扮的中年婦女,此時她正站在女孩身后平頂樓的門口,雙手叉著腰,眼里還有一絲警惕。
“我們找離風。”阿彪回過頭應了一聲。
“那瓜娃子不在家,你們找他干啥?”這名中年婦女問道,心里卻在嘀咕,不會是那死小子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吧?眼前這兩個人都戴著墨鏡,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整的跟電影里的黑社會一樣。
“他去哪了?”女孩連忙問道。
“去縣里拿成績單了唄,還能去哪!那爛成績,呵呵!”中年婦女一臉鄙視的嘲笑道。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女孩心里咯噔一下,她可不愿意在這等。
“天曉得嘞,今晚能回得來就算不錯的了,要是想不開,永遠都回不來了也說不定!”
“你是他什么人?”女孩聽出了這位大嬸似乎對她們要找的離風很有成見。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你們可別找我!”中年婦女說完直接閃身躲進了屋子里。
“喂,還沒問完呢!”女孩正要繼續問道,卻聽到“碰”的一聲,大門被關上了。
“我們要不要等?”阿彪經走了回來,他很清楚這位陳小姐最討厭等人了。
不等了,女孩是這么想的,可車又沒修好;再說了,即使到了縣里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那家伙;最重要的是她的腿還酸痛得厲害,她現在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你先去看看那車吧,讓他們修快點,不行就給他們多加點錢,我自己在這等!”女孩忿忿的說道。
就這一會的功夫,女孩白嫩的手臂和大腿又多出了幾個包包。大山里的蚊子似乎從來沒嘗過這么鮮美的血,都一股勁的往她身上叮。
要不是表姐千叮萬囑一定要她親自把事辦好,她早就走人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表姐怎么回事,非得對這件事這么上心。
此時此刻,她心里早就把離風罵了上百遍。
……
當落日最后的余暉消失的時候,離風終于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了村上。
快到家門口時,離風看到不遠處坐著一個漂亮的女孩正手忙腳亂的撓著手臂,無論是她的手臂還是大腿都已經布滿了紅紅的包子。也難怪,白花花的大腿,哪只蚊子不喜歡呢?
雖然對這個一身潮流打扮的女孩有點奇怪,他卻沒那個心思去詢問,徑自向自己的小屋子走去。
離風正要打開門的一刻,背后卻傳來女孩的喊聲:“喂,你是不是離風?”
“我是離風,有事嗎?”離風停下手上的動作,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認識他。
“你個混蛋!你知道我在這里等了多久嗎?你看看我的手還有我的腿,全都花了,都是因為你,你跟那些蚊子一樣讓人討厭!”女孩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那陣勢就像火山剛噴發一樣。
離風一臉無語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心說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更不要說知道你在等我了。
“我不認識你。”離風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對這個陌生的女孩他實在沒心情搭理。
“哎哎,你出來!”
女孩大急,好不容易把人盼回來了,怎么可以直接讓他進去。不爽歸不爽,事情還沒辦完呢。但是讓她跟著走進屋去她可不敢,那間屋子黑燈瞎火的不說,單是那破爛不堪的樣子她就沒那個膽子走進去。
“有什么事就趕緊說吧。”離風從屋里退了出來一臉不爽的說道,餓了一天,連口飯都沒吃上,他可沒什么心情聽她莫名其妙的抱怨。
“我叫陳安琪,我是來退婚的!”
“退婚?你要和我退婚?”離風聽的一臉懵逼,這鬧的是哪出?
“不是我,是我表姐要和你退婚!”這個叫陳安琪的女孩趕緊改口道。
“你表姐又是誰?”
“我表姐叫洛萱,煙京洛家你總該知道吧。”
“煙京洛家?沒聽過。”離風搖了搖頭。
“就是和你家訂了娃娃親的洛家,你家人沒告訴過你?”
“我家人早就不在了,我想你應該是找錯人了。”離風才不相信自己一個山旮旯的農村孩子跟那個煙京洛家有什么聯系,那個地方離自己太過遙遠了,說著就要往屋子走去。
“你給我站住!你還想不想上大學了!”陳安琪氣急敗壞的喊道,她沒想到這個又黑又瘦的男孩居然鳥都不鳥她。
“你接著說吧。”離風頓了一下轉過身說道,陳安琪最后一句話讓他感覺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
陳安琪平息了一下情緒,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