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笑話，我每日里在朝上聽他們那些言論，即使我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我也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父皇臨走時，讓我做個明君，所以我不能任性，要平衡各方勢力，還要在夾縫中悄無聲息的增強自己的實力。即使身為皇帝卻連一個戶部侍郎的職位都沒辦法直接定下。十一啊，宮里真的太冷了，我時常想著若是你在宮里，想來就不會覺得這么冷了。”燕飛羽自嘲的笑了笑，說道。

“當初父皇問我是否中意你當皇后時，我高興的抱著父皇轉了一個圈，父皇見狀又猶豫了，他說身為帝王，情愛是最要不得的東西。”

“我知道以后沒有求他，怕越求他他越不會同意。那段時間，我沒有來將軍府，整日坐在東宮里發呆，結果畫畫也畫的是你，練字寫的也是你的名字，洗臉看到你在盆里笑，就連做夢也都是你，我想我一定是著魔了。可我也更確定了自己對你的心意，我不想放棄你，就打算放棄儲位，連折子都寫好了，沒想到父皇又改變了心意。”

“他還召見了老爹，寫了賜婚的詔書，還給了我這對吊墜，說愿意成全我一次。”

“用劫后重生都不足以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可是父皇很快就沒了，上官老爹也將你帶離了京都。”

“有一段時間，我的內心都是渾渾噩噩的，我母妃過世的早，父皇給了我很多我以前沒有的愛，剛剛有些父子的感情，他就…”

燕飛羽語氣有些低沉，他撇了撇嘴，沉默了一瞬。上官蓁不知道說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果被燕飛羽順勢握住了手。

“但我想著朝中的形勢，如果我不能站起來掌控局勢，即使有父皇的遺旨，他們也會給你很多委屈受的。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想盡快當一個真正的皇帝。”

“這一年多，我們都變了很多，但我想我的心意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如果你考慮好了，我就公開父皇的遺旨。好嗎？”

這是燕帝第一次跟上官蓁坦陳他的處境，也是他第一次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在她面前述說他的脆弱和為難。上官蓁有些心疼，眼光也就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

她回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情景，那日陽光微醺，她和哥哥們趴在墻頭看家里新來的客人，少年坐在堂下，臉上還有許多的紅點，他一雙清澈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見到他們，仰著頭問：“你們是誰？”

于是命運的線就此有了交集，然后交纏向前，一繞好多年。

上官蓁收下了吊墜，靠在水榭的欄桿上，輕聲說道：“從前，我心中總有很多的不確定，擔心你只是一時的情迷，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旁人或許覺得當皇后是一種榮耀，可我從來都認為這是一個負擔。”

“我小時候被父母寵壞了，又喜歡跟著哥哥們胡鬧。有一次偷聽爹娘說話，他們說我這樣頑皮，怕是京都里的貴婦們不肯要我當兒媳婦，娘要爹爹在麾下找一個人品好的軍官，將我嫁了，保我一生無憂無慮。“

“可是二哥老跟我說人這一輩子，如果有想要的不去爭取，有想守住的不去用心，以后怕是要后悔一輩子的。從前我似懂非懂，這次去邊關，在戰場上走了一圈，經歷了太多生死。我才忽然有所悟，其實人這一輩子，很短暫，會有各種意外，不知道哪一天就降臨在我們身上。為什么在有選擇的時候讓自己有遺憾？”

“所以余生，請多指教啦！”

燕飛羽此刻的心情比登基那天還要興奮，他眼眶微紅，一把攬過上官蓁，將頭埋在她的肩上，久久不言。

亭子下面聽壁腳的上官哲感動的稀里嘩啦的，驚擾了相擁的兩人。

上官蓁耳尖有些發紅，難得沒有跟上官哲拌嘴，就轉身走了。把燕飛羽氣的狠狠的瞪了上官哲一眼，這廝總有本事讓人家好不容易對他有了些感激之情，又氣的你直跳腳。

終于嘗到交友不慎的后果了，燕飛羽恨不得不認識他。

偏偏上官哲還腫著眼睛在那感嘆：“真是太不容易了，真是太讓人感動了，嗚嗚嗚…”

“皇上，該進宮啦！一會還有晚宴，再晚怕是要來不及了。”林公公見狀，硬著頭皮過來稟了一句。

燕飛羽甩了一袖子，氣哄哄的走了，留下剛剛反應過來的上官哲。

“哎，那什么，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皇上，那春睡海棠圖可千萬別給趙二啊！”

燕飛羽充耳不聞的走了，留下上官哲在原地懊惱不已。

這邊皇帝一走，那邊上官恬也已經告狀完畢。

“祖母，您可千萬要給孫女做主啊！上官蓁她一個婢女就敢這么欺負我，這不是不把我們二房看在眼里嘛，以后我們二房還怎么在府里立足，還怎么使喚下人啊？祖母！”

“唉喲，恬兒這話說的有些夸張了，府里誰敢不把你當主子，你只管來告訴大伯母，大伯母替你做主。只是恬兒所說的事情，剛剛我送皇上出門時，人家林公公可不是這么說的，恬兒，你這樣欺瞞祖母可不是一個好孩子啊！”

虞夫人身為當家主母，府里的風吹草動哪里瞞得住她，知道上官恬來松鶴堂告狀，就帶著人趕緊過來了。

“給娘請安！”虞夫人朝上官老夫人施了一禮，又說道：“母親，剛剛皇上臨走時，跟媳婦說明明已經令人守住了園子，有機密事宜要與哲兒商議，沒想到我們家恬兒還是出現在了皇上的必經之路上，這要是有人居心叵測跟在恬兒后面，要行刺皇上，這后果可是我們承擔不起的。”

“剛剛怎么還扯到二房上去了，難不成是二房讓恬兒去的？這話可不能亂說，萬一皇上誤會了，那老二年終的考核不就完了嗎？到時候在圣上心中留了一筆，日后哪里還談什么前程啊！”

“大伯母，你危言聳聽，哪有那么嚴重，人家只不過想見皇上一面而已。”上官恬氣的面頰漲紅，指著虞夫人說道。

“可不敢當你這一聲大伯母，京都高門里還沒見過指著長輩鼻子說話的侄女。也沒見過大姑娘家家，處心積慮去見外男，還在長輩面前這么理直氣壯的。”虞夫人瞥了一眼上官恬，說道：“再說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是皇上金口玉言，難不成你覺得皇上錯了？”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還得了，眼看上官恬還要說話，上官老夫人氣的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桌上，喝道：“閉嘴，小小年紀貪玩溜進園子里也就算了，還敢在你大伯母面前言行無狀，你真是翅膀硬了，于媽，帶七小姐去小佛堂，讓她跪著好好抄抄佛經，靜靜心！”

這話面上是斥責上官恬，卻處處為她開脫了，絕口不提驚擾皇上一事，只說上官恬是年少貪玩，輕描淡寫的就將這事給定了性質。虞夫人轉了轉手上的指環，不置可否。

“祖母，孫女沒有錯……”上官恬卻全然不懂老夫人的心，還要爭辯。

眼見上官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于媽客氣又堅決的半推著上官恬去了小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