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當年,沈家三郎張揚如火,不過十七少年,便力壓無數(shù)兒郎,奪魁武狀元;次年,又才驚天下,成為文狀元。一時風頭無雙,惹人艷羨。文武狀元郎,足以說明沈霖驚才絕艷,偏偏,這人還有一副好模樣。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一個沈霖,惹來無數(shù)閨中女子思慕,當年,成國公府的門檻幾被踩壞。甚至,還有賭坊做了局,賭誰家女兒能成為沈霖的妻。不過,當事人在放榜一月后,孤身前往邊關,兩年未歸。
兩年,有人等得起,有人等不起,也有人及笄了。沈霖自邊關歸來,已是一方將領,更惹閨秀思慕。與此同時,成國公府傳出喜訊,沈霖要成親了。這消息一出,碎了一地女兒心,聽聞沈霖所娶之人只是孤女,更傷了一眾京城貴女的心。
“娘親不是孤女,只是傷到腦子,忘了前塵過往,才被父親撿回家。”談及自己父母往事,沈明裳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沈霖戰(zhàn)死沙場,商喬心傷之下早產(chǎn),大出血而死。沈明裳沒能享受過父母疼寵,甚至只能從旁人口中得知自己的雙親是什么樣的人,這其中滋味,沒幾人懂。
捕捉到沈明裳眼底的落寞,元誠不自覺伸出手,覆在沈明裳手背上。沈明裳反手握住元誠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搖頭示意元誠自己無礙。她沒有父母寵愛,卻有爺爺護著,大哥寵著,總不是孤孤單單一人。
元誠看了眼被沈明裳扣住的手,沒說什么,也沒抽回手。沈明裳心下一喜,繼續(xù)說道:“言之所中之毒,名‘無痕’。顧名思義,中此毒者,沒有身死,便是制毒之人,也看不出中毒痕跡。”
“難怪。”元誠輕嘆一聲。
元誠不是蠢的,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里有數(shù),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連師父都看不出他中毒,便打消了疑慮。
“無痕,不會一下子奪人性命,卻會一點一點損人壽數(shù)、毀人身體,真正的殺人于無形。”沈明裳臉上露出怒色。
世人都知寧王殿下打從出生就體弱多病,由此可知,元誠自小就被下毒。那時候的元誠,有何值得人如此費心算計。皇帝明知元誠身中奇毒,卻只有愧疚,而不作為,這里面有何陰謀?
感受到沈明裳的怒意,元誠詢問,“如此奇毒,聞所未聞,是什么人弄出來的?”
聽出元誠有意岔開話題,沈明裳斂了怒意,順著他的話回答,“七十多年前,江湖有一醫(yī)癡,性情怪癖,醫(yī)毒雙絕。一日,他偶見一奇異植株,其花堪比藥中圣物,但其葉卻劇毒無比。故而,他為此植株取名‘碧落黃泉’,碧落花入藥,黃泉葉制毒。”
“碧落黃泉,寓意一天一地,一生一死,倒是貼切。”元誠說。
沈明裳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元誠沒聽清楚,就聽她又道:“無痕是醫(yī)癡用黃泉葉研究出的眾多毒藥中的一種,也是他最為得意的作品,身中無痕之毒,死后身體不腐不臭。”
無痕,用在活人身上,是毒;用在死人身上,倒是不好評判。
“醫(yī)癡有一師妹,因愛生恨,盜走一部分無痕,用在醫(yī)癡尚在襁褓中的兒子身上。醫(yī)癡怒極,毀無痕,因此外界沒有無痕的消息。醫(yī)癡弄出無痕,一開始并沒有研制解藥,在其子中此毒后,方用幾月時間研究出解毒方法,然后以碧落花入藥制成三粒九轉碧落丹,喂其服下一粒解毒。”沈明裳停頓一下,沖元誠眨眨眼,“算算輩分,我應該叫醫(yī)癡一聲太外公。”
“醫(yī)癡之名,江湖盡知,不曾想令昭會與他有此淵源。”元誠感慨。
“有淵源又如何,上輩子還不是沒能……”沈明裳話到一半,突然改口,“太外公死后,九轉碧落丹到了外公手里,外公很疼娘親,也對我很好。”只不過前世的她,因著元誠的死,遷怒外公,沒有珍惜這份好,回報這份好。這一世,她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沈明裳這般提醒自己。
“當初,是外公主動來找我的,我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沈明裳有些懨懨的,放開元誠的手,整個人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早知道會這樣……”重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誰能早知道啊,沈明裳翻個身,將臉埋進被子里。
元誠瞧著她毫無形象趴在床上,莫名想笑,同時不忘安慰人,“還有三年,不急,總能找到的。”
“怎么可能不急。”沈明裳用手撐著身子坐起來,直勾勾盯著元誠,“只要一天不解毒,我就一天不能安心。”況且,看著元誠整天病病歪歪,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干,她心疼。想著元誠為了給她一個完整的婚禮,糟蹋自個身體,她更心疼了。
“找人之事,我會安排人手。醫(yī)癡之名江湖盡知,只要有心,還是有跡可循的。”元誠說道。
沈明裳攤攤手,“外公為了尋找娘親,滿天下跑,想找他可不容易,還不如……”沈明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找不到外公,但能放出消息讓他來找我啊。當初,就是晏祈看到娘親留給我的玉佩,將外公找來的。”說著,沈明裳就要爬下床去找玉佩。
元誠打了個哈欠,提醒,“明天還要回門,早些休息,不管是找人還是散出消息,過后再說。”
沈明裳停下動作,點點頭,“確實該早些休息。”她還能折騰一宿,但元誠經(jīng)不起折騰。
子時過半,兩人也沒費事的再去沐浴,只到后面浴室簡單洗漱一番。
元誠出來時,見沈明裳站在香爐旁搗鼓,空氣里彌散著一股藥香,似乎還透著清冷梅香。
沈明裳解釋,“這是我自己搗鼓的安神香,往里面添了梅花調味。”
不多會,沈明裳搗鼓好香爐,又挑了燈芯,這才脫鞋走上床榻,在元誠躺下后,很自覺的滾進他懷里。元誠驚愕,沈明裳卻是笑笑,“言之,我怕做噩夢。”
想起沈明裳夢魘的樣子,元誠所有拒絕的話咽回肚里。
知道元誠不排斥自己,沈明裳很滿足的抱著他睡覺,心想,今晚估計能睡個好覺。
元誠想,他大概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溫香軟玉在懷,他只是冷情了一點,克制了一點,而不是沒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