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騎冒著雪往城門口趕,顯然還早到了一會兒,等了一刻才見到兩輛馬車前來,一輛坐著青萍與抱著娃娃的奶娘,一輛坐著顧家姐弟載著少少的行李,卻不見顧家二老。
高寧迎上去一問,才知道原來兩位老人見到獨子與兒媳皆身亡悲痛欲絕,又不愿離開生活了一世的京城,竟然自絕身亡。顧老將軍更是留下一封血書,上面寫了顧朔之死是千古奇冤,但青萍怎敢將那血書交出去呢,只能偷偷藏了下來。
而皇帝派來的人急著完成任務,匆忙將他們趕出去,竟連后事也來不及好好給二老操辦,只能委托幾個平日里有些交情的官員將他們草草葬了下去。
高寧問青萍為何傅家人也沒來相送,青萍含淚說道:“小姐去世的消息一傳到老夫人這里,老夫人就垮掉了,還是讓人抬著過來見了小姐的遺體一面,便再也起不來了。其他旁支怕牽連他們,連個送喪的人都沒來。老太爺也氣病了,如今傅家就只有幾個忠心的還呆著侍候,其他人都散了。”
原來傅夫子與其夫人就只生了傅梓玉一個女兒,傅老夫人看到女兒女婿慘死受不了打擊,竟然中風了。傅夫子一方面痛失愛女,老妻又病倒不起,而平日里奉他為恩師的學生們在關鍵時刻卻沒有幾個能站在他這邊為顧朔鳴冤的,看盡人情冷暖的他也被氣得病倒了。
兩位老人一下子倒了下去,也只有幾個念著傅夫子恩情的學生,偷偷去照看一二,明面上誰也不敢輕易前去來往,而傅家的親戚更是避之唯恐不急。
聽到青萍的話,徐昌榮不由感覺人心真是涼簿啊,想起傅夫子培養(yǎng)了學生無數,沒料到如今傅家女兒出了大事,出手相救之人竟然一個也沒有。
顧芊雪卻沒有想這么多,反正也不是她的外祖家,反而看到李琰前來十分興奮,立刻從馬車上鉆出來:“錦泓哥哥,你是來送我的嗎?你能不能讓我留在京城啊,我不想離開京城也不想離開你。”
李琰冷冷的看了一眼顧芊雪:“你想抗旨嗎!”
顧芊雪被他刀鋒般的眼神嚇了一跳,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啊,怎么能冷得如此極致,簡直比外面的冰雪還要寒心,她傷心的回到車里,不敢再看他一眼。
“青姨,讓我看看離兒妹妹。”李琰沒有廢話,直接提出了要求。
青萍連忙將裹在襁褓里的嬰兒抱了過來,李琰看著那瘦弱得像只小貓似的女嬰,剛剛出生的她如此贏弱,仿佛一點點力氣就能把她碾碎一般。
“青姨,好好照顧她,我會來接她的。”李琰將月形的玉佩放在小嬰兒的胸口,伸手摸了摸她通紅的皺皺的臉頰,“好丑,不過我不會嫌棄你的。”
青萍連忙說道:“孩子剛出生都長這樣,等她大了長開了就好了,夫人這么美,離兒一定也是絕色美人,不會差的。”
感覺到了一陣冰涼,弱小的嬰兒突然睜開了眼睛,那眼睛黑得十分純粹,不似別人的眼睛總帶點褐色或茶色,她沒有哭,反而定定的望了一眼李琰。
李琰看著這小小的眼神,沒來由的一陣心痛:“你不哭嗎?對,我說過,不會讓你哭的。以后也不要哭好嗎,等我長大了,我會來接你,黑眼睛的女孩,等我。”
他伸出手,將那小女嬰的手拿出來握了一握,仿佛在許下一生的承諾,那手太小了,都沒有他的掌心大,紅通通的,放在他手心,他看到了那右手的掌心竟然有一顆小小的紅痣,如同一點胭脂淚。
徐昌榮又好生交待了一番青萍一定要照顧好離兒,到時候找到落腳之地就帶個口信回京城,他會想辦法前去看她們的,時間不等人,他們只能匆忙的將青萍等人送出了城門。
馬車中顧芊雪恨得直咬牙:“憑什么,為什么錦泓哥哥要對她這么好,她就是個災星,給我們家?guī)頌碾y的人,都怪她,要不是她我現在還是將軍府的大小姐。”
“住口,離兒才是將軍府嫡出小姐,你不要沒大沒小,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如此說她,娘教你的禮儀都白教了嗎!”青萍聽見自己女兒的話簡直是氣得發(fā)抖,為什么自己的女兒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由后悔,都是平日太寵著她了。
其實當初過了這么多年傅梓玉都未曾懷孕,人人心中都不知覺將她的兩個兒女當成了將軍唯一的孩子,自然不管老的少的都寵愛得多了一點,青萍自己內心深處何嘗又不是,顧連城被傅梓玉帶去撫養(yǎng),她便將所有的愛都轉到了顧芊雪的身上。
顧芊雪狠狠的盯著那幼小的嬰兒,心想著這么弱的小孩,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呢,為了她不知挨了多少罵,最好是她死了算了。
馬車整整走了三日才來到青萍的老家呂家村,這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當初因為貧窮她爹娘將她賣給了人伢子,幸好遇上了傅梓玉的母親將她買了下來,她陪著傅梓玉一起長大,傅府的人也未將她當下等人看待,算是過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這些年她時時會送些銀兩過來幫助家里,如今爹娘已經去世了,她的姐妹早已遠嫁也不曾再有聯(lián)系,只剩下堂伯一家?guī)退樟现锏膲災古c老房子。
如今來到這完全陌生的村莊,她不由慶幸當初為了留個念想,沒有將爹娘的房子給賣掉,要不然到哪里去找落腳之處呢。
村子里難得會有馬車進來,幾個好奇的小孩子便站在村口圍觀,顧芊雪掀起簾子一看,穿著破爛的孩子還流著鼻涕,她不由惡心的大叫起來:“娘,這是什么地方,他們怎么這么臟啊,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回京城。”
幾個孩子本來看到顧芊雪時還在暗自驚嘆這是哪來的小仙女,怎么長得這么美,結果一聽到她的話都不高興了:“切,這是哪來的白癡,我們才不要和你這種人住在一起呢,你快走吧,這里不歡迎你。”
顧芊雪哪里受過這種閑氣,跳出馬車就指著他們罵了起來:“小叫花子,你們才是白癡呢,知道本小姐是誰嗎?說起來嚇死你。”
青萍連忙下來拉住顧芊雪的手,“雪兒,住嘴。”她們可是要在這里長期定居的,她不能一來就把人就得罪光了。
“娘,他們欺負人,還不準我罵他們嗎!”顧芊雪忿忿不平的說道。
“雪兒,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我們已經不是將軍府的人了,你忘了自己是怎樣離開京城的嗎?”青萍真是恨鐵不成鋼氣得語氣都發(fā)抖了。
顧芊雪想到自己家的罪名,這才停了嘴瞪了青萍懷中的顧芊離一眼,“哼,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