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一路驅車駛入冰城早報社地下停車場,將車泊好,按電梯到達一層。
電梯門一開,門衛便迎上來打招呼,同時將整理好裝在兩輪手推車里的當日各類報紙交給她。待電梯門重新合上時,按下按鈕直到五樓資料室。
云錦是冰城早報社閱覽室的報刊管理員,工作輕閑,惟一要做的是比其他人早到半小時,將報紙按照訂好的數目分發給各部門,再將存檔報紙夾在報刊夾上以便查閱。
每天只忙碌一小時,其他時間是用來打發的。
看報紙、雜志,累了起身望著窗外巴掌大的一塊天。吃過工作午餐,下樓到美術館一帶的服裝店轉轉。
一點半回來上網,看小說,看情感故事。五點鐘收拾好自己和包包離開閱覽室,周而復始。
以陳世昱的經濟實力云錦不必掙這份薪水,陳世昱也多次要云錦辭職,盡管最初這份工作是他指定的。
現在云錦慶幸沒聽陳世昱的,不然本已是一個個孤寂的夜晚,再加上一個個無聊的白日,更不知如何挨過。
八點半鐘劉祾來了,和云錦一樣是管理員,負責雜志和信件收取工作。
劉祾說了聲云姐早。
云錦頭也不抬回了一個字,早。
兩人雖在一間辦公室,每天說話不超過四句。
劉祾二十一歲,半年前來報社,來之前總編辦公室主任徐柯找云錦談話。
徐柯一年前競聘上崗,外號徐小個子。
徐柯大學畢業便在報社工作,做了三年財經記者,還是被原經濟部主任孫乾擠兌走了。
之后輾轉到幾家公司都不如意,孫乾卻不放過他。
一次經濟論談的采訪會上兩人碰了面。
孫乾嘲弄徐柯說,你那兩條小短腿倒騰還挺快?
徐柯也沒含糊回了孫乾一句,你那兩條大長腿軋根還挺深?
打兒那之后徐柯的運氣便來了,不但榮歸故里還連根拔了孫乾的長腿。
原本閱覽室定崗定員一人,加了一個人怕云錦有情緒。
徐柯告訴云錦劉祾是市委某領導的親屬,不安排不行,安排別的崗位又做不了,只好來這。
云錦不咸不淡的說,很好,工作輕松了又不降工資,這種好事怎么能有意見。
徐柯對云錦不冷不熱的態度吃不準,便說劉祾剛來難免工作不勝任,要她多幫忙。
云錦面無表情的回道,這樣的工作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是人都會做。
聽了云錦的話,徐柯即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說既然知道,她就不該甘心情愿的待在這兒,同是師大中文系畢業的還是他學姐。
聽了徐柯的話云錦沉默了,若是以前她會回答,個人追求不同,她愿意為家庭奉獻。
可是現在誰還需要她的奉獻!陳辰住校每周回來半天,至于陳世昱只怕早已將她當成絆腳石。
當年在學校云錦也是風云人物,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又有一手好文筆,未畢業冰城市實驗學校便把檔案調走要云錦去當教員,云錦也真心熱愛那份工作。
可不到一年陳世昱便以工作辛苦為由要她放棄,托人在早報社謀了閑職。
云錦不甘心,編采崗有空缺時曾找主編自薦,主編倒是一口答應,說看過她寫的文章沒問題會安排。
回到家卻遭來陳世昱一頓數落,問她記者編輯有什么好。
選擇記者說的好聽工作彈性制,不必早八晚五打卡,實際全天二十四小時待命,手機不準關機,隨時有采訪任務隨時出發。
編輯雖不用風吹雨淋,可一年到頭都見不到早晨的太陽,永遠是下午上班,凌晨下班。
云錦即說服不了也懶得與陳世昱拒理力爭,便放棄了。
其實對這兩項工作云錦并不羨慕,只是偶爾想在報社工作不接觸采編未免可惜。
雜志不是每天都出,新雜志進來放到雜志架上,等上十天半月下期到了將上一期撤下來入庫。
劉祾喝完在食堂買的豆漿和昨天中午在好利來買的吐司開始化妝,以前劉祾早點是配牛奶的,聽說豆漿更適合女性便改了。
各部門來取報紙,與云錦要好的大事件報道組的王敏主任看了劉祾一眼,同情的沖云錦笑笑,更多的人對這場景見怪不怪。
劉祾到報社的第一天,就讓所有人印象深刻,煲了一天電話粥,到閱覽室查資料和想看書的員工沒一個待過十分鐘,五個以上的人去投訴。
徐柯說閱覽室需要絕對的安靜,那之后劉祾不再用單位電話煲粥,但手機一天響N次,閱覽室外的休息區成了劉祾的第二個辦公室。
上午十點郵局送信件過來。
云錦數了一下共二十三封,十封屬了記者姓名,在QQ上留言,讓他們有空到閱覽室取。
另十三封有寫編輯部收的,也有寫早報社收的,都是普通讀者來信。一一拆開閱讀,按照所反映事件再次投遞到相應部門。
這活兒原定是劉祾的,因幾次出錯私底下又交還給云錦。
一樁官司案,劉祾交給了民生組,被民生退回也不當回事,擱置多日才轉去政法組,可也因這兒耽誤了報道。
事件被兄弟媒體率先報道出來,早報自然不能炒其他媒體的冷飯,只得無奈放棄。
事后追查,按照時間推算,當事人應該是先向早報社求助,早報社遲遲未給對方回復,才轉而求助其他媒體的。
主管采編的黎副主編親自過問此事,徐柯詢問劉祾原委,劉祾不以為然,說鄰里糾紛,給民生沒錯。
徐柯耐著性子跟劉祾解釋,那只是后面一連串事件的導火索。糾紛發生在一年前,兩戶人打起來,寧家的兒子打了霍家主婦,時隔半年派出所才來寧家抓人,并說霍家主婦有輕傷鑒定,很明顯應歸政法組處理。
劉祾做出吃驚的樣子。
??!后面還有事呢,那信太長我只看了開頭。
見劉祾一臉的不在意,根本不走心的樣子,徐柯只得放棄。
看著旁聽的云錦說,分發信件的活兒還是由你來吧。
看讀者來信很有意思,就像現在云錦手中拿的這封,是位八十一歲老人寫的。認為社區對老年人文化生活不重視,多數社區活動室出租給個人做棋牌社牟利。
難道老年人只有打牌一種愛好?就算有也應該是免費的不能收費,除此外應多購置圖書和各類期刊,使老年人達到真正的老有所樂。
老人講的有理,但報社也有苦處,這年頭凡跟金錢利益掛鉤的事兒都不好辦。
百樂小區入住十年了煤氣仍沒開栓,住戶去市政府上訪都沒用。
開發商沒把居民的開栓費交給煤氣公司拿錢跑了。
煤氣公司早變成企業,企業做事不能不計成本,光干活不拿錢的事做不得。
政府的每筆資金都是定項的,當然不能替開發商埋單。
百姓交過一次開栓費也不能再讓交第二次是不是。
事兒只好拖著。
百姓打熱線電話來催,接線員早就串好詞:您反映的問題我們已匯報給相關記者聯絡相應部門,能否解決無法保證,我們只是媒體不是辦事機構。
態度親切和藹,言辭空洞無實質內容,左右是推脫罷了,卻言之鑿鑿頗有新聞發言人的范兒。
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中午去食堂吃飯時云錦接到了葉知秋的電話。
葉知秋在電話中說很長時間沒聚了,肖艾說“綠繞清歡”好今晚就訂那兒。
云錦笑說,怎么說定就定了,也不提前問我有沒有空兒?
葉知秋很是驚訝。
怎么?你會沒空兒?
這話讓云錦聽著刺耳,斂了笑意不免恨恨道。
有空,正不知道如何打發呢。
對工作以外事物反應遲鈍的葉知秋,壓根沒聽出云錦的不悅。
連說那好,晚上見,我正忙著先掛了。
葉知秋和肖艾是云錦的初中及高中同學,三人的關系密不可分,多年來也算彼此攙扶走過。
葉知秋未婚,肖艾在南京讀的大學,畢業后在當地結了婚。
兩人沒什么經濟基礎,婚后吵架成了家常便飯,那點風花雪月都磨沒了。五年的婚姻,最后抱著滿周歲的女兒回到冰城。
葉知秋把她們母女接回家,現在三個女人活的倒是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