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的心情同樣激動,這段日子她撐得辛苦,洛松花披著染血婚紗呆坐在派出所長凳上的畫面不時自她腦海中跳出來。
警察描述的洛松花身著血衣穿街過巷的場景,如電影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放映。
云錦總是想那時的洛松花該是怎樣的狼狽與絕望,眼中定是充滿了焦急與乞求之色。
洛松花向每一位路過的人打聽李燚的下落,希望有人可以幫她找到她的丈夫,可每個人都像避開晦氣一樣避開她,恐怕還不時有人對她大聲呵斥。
洛松花是因此對所有人失望了才屏蔽所有人,對所有人視而不見的嗎?而自己在李燚死掉,洛松花瘋掉這兩件事上,又要擔負多少責任呢?
云錦不敢想下去。
此時洛松花的情緒已經(jīng)平穩(wěn)下來,醫(yī)護人員見洛松花如此,便放心的撤了出去。
云錦拉過把椅子在洛松花對面坐定,開口詢問洛松花感覺好些了嗎?
洛松花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見云錦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的動作,解釋道。
我恢復(fù)了記憶,證明我好了,但因為恢復(fù)記憶想起了許多事令我很痛苦,所以感覺很不好。
聽完洛松花的解釋云錦一聲嘆息,張了幾次口卻因想到之前發(fā)生的種種,深覺任何言語在那些殘酷的事件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只得作罷。
云錦對洛松花講述了那日婚宴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告訴洛松花一周前李燚的骨灰已經(jīng)被李璟羨從骨灰堂取出葬到了平山墓園。
平山墓園你是知道的吧?
云錦問洛松花。
洛松花點頭。
知道,地方不遠,出市區(qū)后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夏,秋季的景色也很美,倒與我老家的五花山有些像。
云錦點頭肯定了洛松花的說法,并說洛松花出院后可以去那兒看看。
洛松花回她要去的,自己要去陪著李燚。
云錦并未聽出洛松花此話有何不妥之處,直到洛松花死去才知道那所謂的陪伴是共赴黃泉。
洛松花也說起那場無法完成的婚禮,說起在知道李璟羨就是李燚父親那一刻乾坤顛倒的感受。
我真是悔不當初啊!
洛松花苦澀道。
看著這個樣子的洛松花,云錦艱難開口,說對不起。
她不該要洛松花去林場,李燚知道洛松花之前的所有事情卻選擇了接納,若不去林場兩人本可以好好的。
可洛松花去了林場,做出了那些事,等同于相愛后的背叛,而這種背叛是李燚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與原諒的。
云錦的分析洛松花又怎會想不到,可是木已成舟,時光不能倒流再怎樣后悔也挽不回李燚的性命。
洛松花悲傷的搖頭不語,貝齒死命的抵住自己的手背,似要把內(nèi)心的疼痛轉(zhuǎn)移到手背上進而消解掉。
卻終是無法化掉那開閘泄洪般奔流不息的悲傷,抱著頭痛哭起來。
我好恨我自己。
我好恨陳世昱。
我好恨這個世界。
我好恨我的命運。
洛松花哀嚎著,大叫著,發(fā)泄心中的所有傷痛。
這一刻洛松花終于正視李燚已經(jīng)不在了的現(xiàn)實。
洛松花想起初見李燚時的展顏一笑。
想起自己佯裝對李燚的追求毫無察覺時,李燚的那句表白。
想起李燚解析“似曾相識”成語時眼中的情深似海。
現(xiàn)在李燚走了,離開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自己還有機會見到李燚,與李燚在一起,只要自己幫助李燚完成在這世間最后一個心愿!
洛松花這樣想著,心中又升起希望。
可是自己若是那樣做了,凝馨怎么辦?
洛松花心中剛升騰起的希望又化作一池苦水。
云錦對洛松花的這些心理活動是完全不知情的,云錦仍癱坐在椅子里,她慶幸自己之前搬了把椅子,不然此刻怕是要再次體力不支癱倒在地。
云錦沒有開口勸慰洛松花,她覺得洛松花需要一場這樣的發(fā)泄,洛松花應(yīng)該將所有的傷痛,憤怒,委屈,不甘和著淚水齊齊沖出體內(nèi)。
就讓一切以這樣的方式流逝殆盡吧,她這樣想著也不禁潸然淚下。
哭腫了眼睛,哭啞了嗓子的洛松花不復(fù)之前的癲狂,疲憊頹唐的坐著病床上不時抽噎幾聲。
云錦也從悲傷的情緒中掙扎抽身,她起身去了洗漱室,取了毛巾將之用冷水浸濕,再次返回洛松花身邊將毛巾遞了過去。
用冷毛巾敷過臉后的洛松花,終是完全平靜下來。
謝謝。
洛松花沙啞出聲。
不客氣,舉手之勞。
云錦答。
洛松花復(fù)看了云錦一眼黯然出聲。
我指的不是毛巾,而是你送我來這里。
云錦略作停頓,想起那日洛松花家人的態(tài)度,其母先是要洛松花重回陳世昱身邊,待洛松花大受刺激迷失了心神,茫然出走又不加阻攔的樣子,其兄在接到派出所民警電話連猶豫都沒有便拒絕回來的狠心。
不必客氣。
云錦淡淡作答。
要感謝的。
洛松花固執(zhí)道。
謝謝你沒有如其他人拋棄我。
云錦怔愣原地。
半晌方出聲安慰洛松花,不要多想。
早在云錦進門時便留意到了洛松花的神情,初時那視線越過她朝門口看了又看,當確認只有她和醫(yī)生時神色中難掩失望。
洛松花是個可憐人,那一顆無以寄托的心肯定是希望親人來撫平的,不想竟被棄之如敝履的丟開。
沒想到那個時候守在我身邊的會是你,也只有你。
洛松花仍絮絮的說著,聲音里有化不開的悲涼。
云錦聽的傷心,目光不敢在洛松花身上流連,越過洛松花的頭頂看向了窗外。
可此時室外也是萬物凋敝的肅殺之色,見之亦是令人心傷。
我還有句話問你。
云錦正走神,忽聽洛松花再度開腔。
說吧。
云錦開口的同時視線再次投向洛松花,卻見洛松花面露古怪神情,眸子里閃現(xiàn)著許久未見的精光。
若你當時便知道李璟羨便是李燚的父親會要我去嗎?
洛松花說話的同時,那精光里現(xiàn)出絲絲的狡黠和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