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駁,九嬸也不惱怒,從碗里挑了根青菜扔進嘴里,嚼吧嚼吧道:
“不偷,那家里的錢不就都給她爸治病了嗎?家里還有一屁股的饑荒要還,她不偷,那她哪來的錢去大城市讀大學?!?/p>
看著眾人都屏氣凝神的聽著自己說話,九嬸神情添了幾分得意:“再說了,這老話說得好,家賊難防,我看啊,還真說不定就是曼文偷了錢!”
九嬸原本就信口一說,可是說著說著,自己都相信了:“你們想想,若她不是因為偷錢心虛了,怎會著急忙慌的往外跑?!?/p>
“這分明是偷了錢,所以跑路了??!”
九嬸筷子一敲飯碗,興奮道:“曼文她娘,麻溜的,快去找找,看看你們家曼文的身份證還在不在家,若是不見了,那就趕緊的報警!那個小妮子說不定真偷錢跑路了!”
“我呸,放你娘的狗屁!”
葉曼文大哥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伸手就把九嬸的碗筷給打落在地:“我看你就是眼紅我們家曼文考進了全省三十名,而你家葉小莉卻名落孫山,你這分明就是見不著別人好,所以惡語中傷我家二妹!”
被葉曼文大哥打碎的可是九嬸家里為數不多的有花紋的瓷碗,九嬸也不知道是心疼那只打碎的碗,還是被曼文大哥的話氣的,只見其哆嗦著嘴,吐沫橫飛:
“哎呦嘿,葉世安,我好心好意的給你們分析出主意,你倒好,一上來就動手,怪不得你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就是因為你們葉家有了你這種敗壞德行的畜生!”
“你罵誰畜生?!”
“誰應,罵的就是誰!”
眼看大哥揚起拳頭就要揍人,一旁的二哥趕緊拉住,對其搖了搖頭。守在門中的大妹也被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大聲嚷嚷道:
“大哥,你進去把二妹的身份證拿出來,好讓那些壞了心肝的人閉嘴!”
不然這偷錢的名聲傳出去,二妹的名聲可就毀了!大哥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惡狠狠的瞪了眼九嬸,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著!”
原本嘈雜的人群卻隨著曼文大哥進屋變得安靜起來,大家屏氣凝神的似乎隱隱的在等待一個結果。
二十秒
一分鐘
五分鐘
直到一刻鐘過去,可曼文大哥卻依然沒有從屋子里出來,人群頓時轟的一聲喧鬧起來:
“哎呦,難道九嬸說的是真的,曼文真的把她父親的救命錢偷了?”
“這曼文平時看著斯斯文文,干活也挺利落勤快的,怎么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哎呦,我看啊,都是讀書讀傻了,我就說嘛,農民就應該本本分分的種田伺候莊稼,讀書那是城里有錢人的事!”
九嬸聽著四周的議論,像是得勝的公雞一般高高的昂著頭顱,因為她家莉莉和曼文同一家醫院,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出生,所以自小就有人把她們兩個作比較。
曼文越漂亮越懂事,學習越好就越發襯托得她那老來女一無是處,今天好不容易捉到葉曼文的把柄,她只覺得壓在心口十幾年的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九嬸得意洋洋:
“知人知面不知心,哼,曼文那死妮子天生就長著一張狐媚男人的臉,我打從她出生起,就知道她不是個好貨色!”
“滿嘴噴糞!”
葉母揚著手中的菜刀,一步步的逼近九嬸:“我生的孩子,什么品行我自己一清二楚,用不著你這個老虔婆來說三道四!”
守在門邊的大姐也幫腔道:
“就是,我家二妹8歲那年,在路上撿了一百塊錢就知道站在原地等著找錢的人回來,一直品學兼優的她怎么會偷自己父親的救命錢,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九嬸也是得意忘形了,看著白晃晃的菜刀在自己眼前晃悠,才醒悟過來這葉家一家子都是護犢子,不過終究嘴硬道:
“既然你們說錢不是她偷的,那就把她身份證拿出來!”
聽著這話,九嬸反倒成了家里失竊的苦主了,二哥看著大哥還在屋子里翻找著,隱隱覺得不安,趕緊開口道:
“我二姐的身份證拿去換新一代身份證了。”
前段時間村委會發通告讓所有人把身份證拿去派出所更新換代,眾人恍然想起的確有這么一件事情。
二哥見眾人熄了聲,看了眼九嬸,不輕不重的開口道:
“倒是九嬸今天可是奇怪得很,一上來就一口咬定是我家二姐偷了錢,莫非是要賊喊捉賊,顛倒是非黑白!”
眾人瞬時齊刷刷的以懷疑的目光盯向九嬸,九嬸一愣,隨后大喊冤枉:
“哎呦,我的老天爺呀,蒼天可見,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在菜園澆地,現在剛回來,飯都還沒吃上,就被人打翻在地,可冤枉死我了!”
九嬸扯著一男人,正聲嘶力竭的向眾人解釋其不在場的證據,曼文大哥靈巧的從屋子里閃了出來,向大妹、二哥搖了搖頭。
果真是沒找到身份證!
二哥身形晃了晃,等他回過神來時,手中卻被人突然塞了一張紙條,其左右張望,可是人群鬧哄哄的,沒有發現遞紙之人。
其退到人群后面,展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書寫著:“來曬谷場!”
筆跡是二姐的!
二哥招手讓小妹過來,吩咐了一句,匆匆的離開家里,路過村子中央的涼亭時,更好遇到擔著尿桶,從農田回來的阿牛:
“子言,這么晚了,去哪?。俊?/p>
“有點事!”
二哥也就是葉子言胡亂了應了一句,腳步匆匆的拐過涼亭,往曬谷場的方向走去。
阿??粗~子言冒冒失失的狼狽模樣,顛了顛肩膀上的扁擔,嘀咕道:“平時天一黑,就大門也不出的人,今個兒怎么一個人出來了?”
曬谷場是整個葉家村晾曬稻谷的地方,中間地皮上劃了大大小小的不同方格,前后兩側各建了一排房屋,都是分屬各家,而葉子言家里和大伯家共同擁有一間存放稻谷的倉庫。
現在正值春天,并不是秋收的季節。所以偌大的曬谷場空空曠曠的,再加上曬谷場位于村尾,人煙罕至,葉子言爬上曬谷場那個陡坡時,整個地兒都在回蕩著他濃重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