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城秋天的夜，很涼。

韓澤緩步走在一條小溪的岸邊，遠處的小橋上一個身姿綽約的女人正在垂釣。

她的臉隱藏在斗笠下，長長的黑色發絲披散在兩肩。她靜靜地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水面，安靜而專注。

韓澤覺得她好熟悉，很親切。

忽然，遠處的山林里傳來一聲尖厲的吼叫，緊接著一頭生著黑紫色羽翼的灰龍從林中飛起，朝那女人俯沖過來！

“快躲開！”韓澤驚叫一聲，想要將她撲倒。

但是一切都來得太快，灰龍猛地劃過河灘，兩片羽翼扇起陣陣狂風，吹打起卵石四處崩飛。

韓澤見狀急忙掩住面頰抵擋著亂石，好一會兒，他才敢睜開眼睛。

但是，龍和女人卻都消失了。

韓澤愣了愣，邁步走到斗笠女先前垂釣的位置，濕漉漉的橋木板上正放著一條藍晶吊墜，發散著神秘的光彩。

“嘶～”

秋夜的涼意驚醒了韓澤，他睜開眼，高懸的圓月在溫柔地望著他，恍惚間有些像剛才夢中的女人。他看了眼一旁熟睡的林嘉，回頭自語，“夢嗎？”

……

山中無歲月，用在空蕩的城市里同樣不假。

每天在大大小小樓閣林立的城市街巷小心前行，躲避和擊殺落單的變異怪物，不知不覺間，韓澤和林嘉已經在城內待了快一星期。

沒有環衛打掃的城市廢棄得很快，看不見人影，到處都有新長出的雜草；各種各樣的破落垃圾翻上街道，從上面傳來陰雨天特有的腐爛霉味，讓人覺得渾身難受。

天氣也常常變幻莫測，剛才還風平浪靜，氣氛悠然，轉眼便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再加上城內無處不在的變異怪物，韓澤和林嘉心驚膽戰地摸索了幾日，也才走了不過7公里，距離三里橋，仍有大半路程。

……

某條街巷里，一只瘦長的變異怪物在地上爬來爬去，如狗一樣長長的吻部不斷嗅著，很快便在一攤早已發黑的血跡前找到了一條幾乎腐爛的胳膊。

變異怪物頓時發出興奮的低吼聲，兩只爪子抱住滿是爛肉的胳膊開始啃咬。

似乎真的是餓壞了，這頭變異怪物絲毫沒有發現旁邊擺放的幾個垃圾桶后，慢慢站起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他一雙黑色眼睛瞇縫著，手里還抓著一柄漆黑的格斗刀。

男人深吸一口氣，身子猛地躍出，一下撲到變異怪物的身上，手里格斗刀立刻朝后心扎了進去！

哧~

刀身入肉的聲音響起，直接沒入了六七公分。

變異怪物突然吃痛，嚎叫一聲丟掉胳膊，劇烈地掙扎起來。別看這變異怪物體型瘦小，力氣卻著實夠大，差點將男人掀翻。

男人微微變了臉色，趕緊兩手齊上使勁將刀刃懟進怪物后心。

格斗刀緩緩陷深，最終齊柄扎入，幾乎把變異怪物刺了個通透。心臟被重創，變異怪物的掙扎力度頓時變小，最后無力地抽搐幾下，趴在地面不動了。

這人自然是韓澤。

經過幾日的適應，這樣的襲殺他已經做了好幾次。換做以前，韓澤絕不會做這樣的冒險。但是自從上次被變異怪物圍攻，生生吞掉了三顆怪物心臟后，他的體質莫名得到了極大的增強，不但力氣和速度變大，五感也變得十分敏銳。或許是作為得到了這些好處的代價，韓澤的胃口大增，食量幾乎是往常的兩三倍。

對自身改變異常驚奇的韓澤，甚至想過再去吃一顆怪物心臟，但是一看到那血淋淋的東西，他就忍不住反胃想吐，根本沒有吃下去的欲望。

這不禁讓韓澤對變異怪物的成因更加好奇了。

事實上，變異怪物和人類沒太大區別，腦袋和心臟都是致命要害，就算是用格斗刀也能將它們擊殺。只是，現在用刀子刺殺變異怪物越來越難了。

擦了擦格斗刀上的血跡，韓澤的眉頭皺得有些緊。

“這東西變異的好快，連尾巴都長出來了。”望了一眼抱槍走過來的林嘉，韓澤扯著變異怪物的尾巴，臉色凝重道。

看著怪物狗不像狗，人不像人的模樣，林嘉閃過一絲惡心，“其他怪物也都有類似的變異，像狗的倒是頭一次見。”

“狗？我看不像。”韓澤轉過變異怪物的腦袋，否認道。

說著，他仔細端詳了怪物幾眼，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感覺，和龍的嘴巴有些相似。”

“龍？”

林嘉滿是訝異，但當她把眼前怪物和腦海里的神龍印象聯系起來，確實有那么一些相似。但她很快搖搖頭，“這怎么可能，龍可都是神話里的怪物，這東西沒有角也沒有胡須，怎么會是……”

“那倒也是。”韓澤聳聳肩。

放下變異怪物的尸體，韓澤站起身，臉上變得有些嚴肅，“這兩天遇到的怪物力氣都很大，而且它們身體表面的黑色鱗片也變得十分堅韌，肉質緊密，我的刀破開都很費工夫。”

林嘉也注意到這些細節，韓澤的力氣自從上次后變得極大，如果他都這么說，事情一定錯不了。這些變異怪物正在變強。

“我們得抓緊時間了，不然在外面會很危險。”韓澤沉聲道。

……

發現事情變得比想象更危急，韓澤和林嘉無法再保持現在的行進速度。但是食物和其他東西這兩日消耗了很多，必須得趕緊補充。

跟著掌上電子地圖的指示，兩人來到一家沒人的小貨鋪。

說實話，包裝食物的味道并不好吃，特別是長時間食用更讓人難以忍受。像韓澤這樣，一直被楊陌高超廚藝養刁嘴的人，每次吃飯都覺得味同嚼蠟。

方便面、火腿腸、餅干、面包這是最基礎的食物，其他的像糖、袋裝牛奶、巧克力也看情況裝包。如果看到貼著‘老干媽’標簽的老式辣醬和其他特色榨菜，韓澤也不會平白放過。

全都裝進背包，這些東西比面包和方便面更加美味。

看了眼在拿女人用品的林嘉，韓澤走到貨架上的一面鏡子前。

鏡子里面的男人看起來相當邋遢，胡子拉碴，頭發也很亂。之前臉上的傷已經痊愈，還算干凈，但是有些瘦削，棱角分明的全是銳氣，再加上那一對幽潭般的黑眸，竟有幾分特別的魅力。

正當韓澤想要找個剃須刀刮刮自己的胡茬時，輕微的腳步聲忽然從外面傳了過來。

警惕的韓澤和林嘉立刻躲起，林嘉拉過步槍輕輕上膛，打開了保險，前者則是拔出格斗刀，隱藏在了貨架后面。

兩個腳步聲越來越近，韓澤的心情卻愈加平靜。

有時候可怕的不僅僅是怪物，還有比怪物更加陰險兇狠的人。

人影終于越過貨架，韓澤微瞇的眼睛一凜，身子餓狼樣撲了出去！

那人被韓澤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韓澤一把捏住了脖子。韓澤抬腿絆倒手里的人，直接把她壓倒在地上，格斗刀噌地就要扎進她喉嚨！

被制住的人驚恐不已，但是看到韓澤的面容，她登時叫出了聲——

“韓…韓澤！”

聽到自己的名字，韓澤的動作本能一頓，當他看清自己身下壓著的人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認識她，似乎是很久不見的同學。

抬頭看向同時被林嘉用槍頂住胸口的另一人，果不其然，也是他曾經的同學，好像叫吳誠亮。

“好久不見，韓澤。”吳誠亮慘白著臉色勉強一笑，招呼道。

……

韓澤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高中時的同學。

因為新規，十六歲即算成年的情況下，教育制度也壓縮了義務教育年數。基本上十六歲便會高中畢業。也是那時候，韓澤和楊陌沒有讀大學，而是選擇參軍，離開了宿城。

甚至曾和眼前女孩有過一段朦朧戀情的韓澤，也再未見過她，直到八年后的今天。

想到這，他的不堪回首的少年記憶里，模糊顯出她遺留的影子。長長的黑色馬尾，如陽光般溫暖的音容笑貌，還有揮之不去的藍色校服，一一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