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海與赤海宮之間一結界之隔，雖近如咫尺，卻又遠似忘川。
天清朗云低，剛落過雪海面覆有薄冰。
海夫人立的筆直，朝著結界，面向赤海宮。
身后不少探頭觀望的海族生靈，漏出一雙雙微恐的眼睛，靜在水面之中。
“噶噠_”
薄冰碎的聲音清脆，又有不少探頭望著海夫人的生靈，無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蕭條背影，卻靜如死地。
九節巖石臺后，川漓主扶手輕笑，“果不其然。”
“您真是神機妙算，上次準備解藥給這群刁妖時，讓素心多備了份，在今兒這日子送去，這結果還真是讓您給猜中了。”
跟在川漓主一旁的心腹附和道。
“十二月初九……”
川漓主不停揉著自己手腕的脆骨鐲，看向海夫人的表情仍舊端莊大方。
素不知身后淺灘珊瑚礁群之中，一雙眸子極深的琉璃眼睛，不看結界前的海夫人，卻盯著那身雍容華服女人。
那女人還真是，談笑實在大方。這心怎就，黑如魔界大魔頭呢？
那雙琉璃眼珠，悄悄隱入碎冰之中，并無多少人發覺。
……
“魂為生之活皿，靈為生之渺物，有靈生魂之說，卻無魂生靈…”
“這《大魂通鑒》之中，為何無魂生靈？”
陽光所觸之處，只到赤海宮一寸，那反射的所有光便亮了一個接天水晶大殿。
殿下跪有兩行藍色官服大臣，統統跪地埋頭，赤海宮朝堂之上君主問話，也未曾有任何一大臣回答。
越多的晨光入宮，宮殿就越發晶亮如白光火炬，刺眼無比。
火炬入各個大臣后背，雖赤海宮為冰晶所制，卻頂不住心頭那份惶恐。
赤海宮主懶洋洋抬手哈欠，“怎么，馬丞相話老是這一句，本宮問，魂生靈不行么？”
“這……”
馬丞相頭頂一排長鬃豎起，冷汗不止。
就連旁邊的所有大臣，也全全屏氣凝神。
“嗯……真就無人知曉？本宮養了一群，什么東西?！?/p>
她說話輕輕軟軟的，如此貶低人身份的話，她卻像撒嬌一般，開口時嘴角上揚，彎彎眉眼也是甜美面孔的錦上添花。
可大臣們卻不這般認為。
赤海族人們卻不這般認為。
“哎……一條海馬而已，喂小獅吧。”
赤海宮主小手揉了揉額頭，似在撒嬌的皺眉頭。
小獅……
這名字令兩排千年海族大臣，紛紛往身體中抽了一聲兒冷氣。
上古兇獸海域猛獅，曾與前宮主抵抗過魔族大魔頭，兇殘程度高于千只叢林猛獅，竟拿一宮丞相喂這般兇物！
可，眾臣敢怒不敢言吶。
“宮……宮主！魂不能生靈，魂本就不能生靈！您再怎去問，再怎去同銀燎大人索要魂籠，也是無能為力的啊！”被拖下去的海丞相不停嘶吼，赤海宮主愈發煩躁不堪，長眉漸漸結了霜。
眾大臣更是一言不敢出。
“晞沉。”她不耐煩道。
身旁女官立馬向前半步，替她揉著額頭，并低聲吩咐周圍點上凝神香。
這一切片刻分赴好，她帶有殺氣眼神壓向他們，開口吼道：
“還不拉下去！”
晞沉似男人般嗓音砸向他們，朝堂很快又靜下來。
不能說是靜，周圍像是死了一般。
“啊！”
“吼！”
一陣陣慘叫和上古兇獸的興奮低吼，令眾臣頭皮發麻，后背發涼。
不過很快退朝，眾臣也都松了口氣。
后花苑之中，赤海宮主頭痛剛剛緩釋，匆匆走來一婢女，同女官晞沉說了什么。
“下去吧。”晞沉回道。轉身又同赤海宮主道：“她又來了?！?/p>
赤海宮主不過輕笑，“她每年都記得十二月初九，是他沒有解藥吃的日子，可憐巴巴活活讓蠱蟲鉆出身體，一點點啃完肉身，啃完魂魄，啃完靈，真是，啃的一點兒都不剩呢?！?/p>
她從頭上摘下來一把水晶燈籠簪子，簪子中滾動著輕輕一縷白煙。
她小心翼翼的揉著透明燈籠，眼神漣漪波動，似要流水。
“他就死在那個結界中間，海姐姐明明看到他死的渣都不剩，怎么老是不信，到我這里討人呢……哎……”
晞沉識相不語，也自然明白，赤海宮主口中的他是誰。
“走！去看看海姐姐?！?/p>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晞沉都有些力不從心，但常年以來的默契，晞沉還是快步跟在她身后。
做為一個下人，她該說的該見的，該忘的，統統過一遍腦子，不該留的記憶不能留，不該想的東西不能想。
也是赤海宮主身邊換了一撥又一撥，她卻能呆最久的原因。
不過……宮主怎，突然要見海夫人？
……
……
女兒身？
既然稚兒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了，那……
莫贈悄然道，“我看不到東西了?！?/p>
“你，說什么？”稚兒問道。
“我確實不叫賈貝，我來自錦州青山，莫家之后。”她語氣咸淡聽的不是特別清楚，勾著的笑唇還是勾著，卻看不出來笑意。
“我，在人間，被追殺至此。”她清楚說道。
“你，再說一遍？”
“稚兒，你是個好姑娘，這么久你沒舍得殺我，而留我你又特別危險，所以，我有辦法幫你?！彼J真道。
“幫我什么，你到底為何人！”稚兒與莫贈保持距離，十分警惕。
莫贈卻想要離稚兒近些，腳還沒踏兩步，撲通一聲兒被屏風絆倒，吃了個實打實的狗啃泥。
不過這泥換成了巖石，莫贈磕的那聲兒，嚇壞了稚兒。
稚兒連忙扶上，焦急問傷。
莫贈雙手扶上她的肩膀，問道：“川漓主經常來欺負你們？”
稚兒手中動作一頓，面色并不是多好。
其實川漓位于鮫海旁一分散支流，早先大魔頭與前赤海宮主一戰，川漓一族誓死捍衛鮫海萬眾生靈，族人死傷無數，差點慘遭滅族。
可到底莫贈敬畏的是川漓灑血先人，可若要評價現任川漓一族，莫贈對剛剛來送蠱蟲的川漓主，只是淡然挑唇，笑而不語。
川漓主不僅欺負他們，所有鮫海的生靈都被他們家搜刮了一遍，就像土霸王要稅一樣。
莫贈平時最喜歡的就是和一群紈绔世子耍人玩兒，這腦子里整人的鬼點子，可是不少。
女人又何妨？
在這海族大多掌權的都是女人，她也是女人，有時候心如蛇腹的女人，可是比男人還要兇殘。
“稚兒！你母親……”
莫贈還沒同稚兒了解完，被一火急火燎的聲音打斷，莫贈往后扭身望去，門口一麥色漏肩女孩兒，五大三粗朝莫贈吼道：
“臭手！給老子放開稚兒！”
說著，那琉璃似的深色眼珠火速化為紅色，掌拳紛落而至，來不及閃躲的瞎眼莫贈，苦苦受著這突如而來的怒氣。
末了，還不忘踢瞎眼殘廢莫贈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