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寂然沉默不語的坐在沙發上,微微低著頭,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君謙知道,這小子實際上是鬧脾氣了。
“我媽下達命令了,讓我帶你回去看看。”君謙端著一杯熱茶,優雅的倚靠在墻邊。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這個鬧脾氣的小盆友會選擇無視他的話。
“……我不想回去。哥,你難道還不懂我嗎?”那里,早就在他選擇流浪的時候就沒了他的位置,回去又能如何?
“我不是不懂你,而是太懂你了。寂然,這么多年,該回去了。別再給自己留下遺憾。爺爺、叔伯他們一直都盼著你吶。”君謙抿了一口茶繼續道,“尤其是二叔二嬸,他們在你走的這些年里,我看著他們無數次的自責。這次回去就和他們好好談一談吧,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
“呵,他們自責?真的假的。”君寂然的嘲諷,是君謙意料之中的事。有些誤會耽擱太久,便會如此,再也讓人難以相信。可是那畢竟也只是誤會呀,誤會總能解開的。
“二叔二嬸的性子急,過去之所以嚴格苛求你,也是希望你能變得優秀,他們只不過是望子成龍罷了。父母的這種想法,做子女的也許應該試著理解一下。”這個弟弟,君謙從小就心疼,但他卻也是個偏執的,二叔要想讓寂然釋然,倒是要費些時日了。
“理解?呵呵。我理解不了,我一直理解不了。為什么,明明都是他們孩子,他們對我就像對待一個外人一樣呢?我做錯了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曾經無數次的懷疑,我是他們撿來的孩子。可是,哥,他們對朋友的孩子都比對我要好。”
君寂然對著君謙露出苦笑,雙手攤開,“所以,哪有什么誤會,他們就是不喜我。沒關系的,反正已經離開了這么久,再久一些也是無所謂的。”
“說什么吶?再久一些,二叔二嬸等得起,爺爺等得起嘛!寂然,當年你離家出走,爺爺就擔心的心臟病突發,在醫院里休養了大半個月才安然無事。這些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回家。”
君謙說到這里,不由得想起爺爺那張蒼老的面容,老人家最期盼的莫過于一家團圓了。寂然這件事一直是爺爺放不下的心事。
“我……”說到爺爺,君寂然默默紅了眼。那個可愛的老頭兒或許是整個大家庭最疼愛他的長輩了。
“我上次回老宅的時候,爺爺一直拉著我,叫我勸你回家。寂然,賭了這么多年的氣,也該消了。就算你實在不知道怎么面對你父母,那就不管他們,這次回去就當是看爺爺的。寂然,爺爺的身體并不是很好,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期盼了。”
君謙的話十分婉轉,卻字字誅心,讓君寂然險些落淚,最后還是答應了回去,“……好吧,我回去,不過,很快就回來的。”
“嗯,好。”君謙放下茶杯,將手揣在兜里,點點頭,“那就跟我走吧。”
“啊?這就走啊?”他還以為過些時候吶,這,這都沒準備好啊。君寂然懵懵的抬頭,回應他的卻是君謙的歪頭一笑,然后瀟灑轉身,高冷的丟下了一句,“跟上!”
君寂然匆忙跟上,“哎,哥,那我剛才要是不答應回去,你是不是還準備給我來硬的,直接打包帶走啊?”
君謙停住,轉頭瞅了一眼自己老弟,“你猜!”
“……”他不猜!哼!
……
君謙開著車,看著坐在副駕駛上正坐立不安的君寂然小盆友,微微扯了扯嘴角,“喂,我說,小盆友不會是在緊張吧?”
“誰,誰緊張了?!”君寂然立馬反駁,只是無法安放的手告訴君謙事實就是如此。
“嗯,不緊張就好。”君謙笑笑,哄小孩一般的語氣。
“……”他哥就是生來克他的。
“對了,你把那邊抽屜打開,里面有一本小冊子,是你蘇蘇嫂子讓我交給你的,說她的一位朋友想周游世界,讓你幫她參謀參謀。正好,也緩解下你現在緊張的心情。”
“我都說了,我不是……好吧,我看看。”君寂然小盆友懶得再反駁,乖乖的打開抽屜,找出小冊子。
在掃了幾眼之后,他語氣略顯激動,“哎,這些地方我大部分都去過,很棒!對了,蘇蘇嫂子的朋友怎么會想到去周游世界的啊?”
“說起周游世界,或許用流浪二字更為貼切。”君謙雖然不是很了解許黎,但還是能夠明白她這樣的心理。畢竟,他遇到這樣的人不是頭一回了。
瞥了一眼身旁的君寂然,噥,這貨也是一枚。
聽到君謙的話,君寂然剛剛的興奮慢慢平復,他也是和君謙一樣想到了自己。
周游世界很酷,流浪也可以很酷。但,周游世界并不是流浪。兩者相似卻不同。前者是幸福的人,但后者有著種種不能為人所道的苦楚。
“那她想好了嗎?”君寂然這話有些深奧,但君謙懂他的意思,“嗯,想好了。”
“好,我會幫她參謀的。正好,我有一個喜歡周游世界的朋友,我可以介紹他們認識。”
“嗯,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回頭讓蘇蘇把她朋友的聯系方式給你。”
“好。”
……
君家老宅離安市其實并不是很遠,開上幾個小時的車便到了。
“到了,下車吧。”君謙熄了火,將車鑰匙拋給守門員,率先下了車。
君謙來之前就已經和老宅的長輩們打過招呼了,再者他媽今早也帶著貓貓回來了,這會兒老宅的長輩們怕是都在等著他們回來吶。
“我……”
“磨蹭什么吶,快下車!”
“哦……”
君寂然慢吞吞的下了車,眼睛卻不敢往身后看,只是無奈的望著君謙,頗有種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勢。
“這是什么眼神,傻乎乎的。真想把你現在的模樣拍下來,給你的歌迷們看看,他們家偶像背地里的德行。”君謙搖頭笑著,繞過車走到君寂然身旁,直接拉走,“走啦。”
“哎,哥!你慢點!”
大門離老宅的屋子有些距離,君謙拉著別扭的君寂然走了一會兒才到。
“噥,他們在等你吶。”君謙停下,瞇著眼睛笑,伸手指著前方。
“……哦。”君寂然沒有抬頭去看,他有些不大敢看見他們。
“哦什么哦,抬頭!”君謙直接一巴掌招呼到君寂然的背上,把君寂然推上前兩步。
“哥,你最近真是越來越簡單粗暴了!”君寂然轉頭瞪了君謙一下下,還是沒敢往后看。
“別給你哥我耍小花招,轉移話題什么的你還比不上你嫂子,快,給我進去。”
“……”怎么什么時候都不忘秀個恩愛啊?!
君寂然在心里腹誹著,但立馬被身后傳來的聲音給打亂了心神。
“寂然?”這個聲音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了,在君寂然的記憶中,這個聲音總是很嚴厲的連名帶姓的斥責他,從來沒有這么溫柔的喚過他。
“寂然!”而這個聲音讓君寂然更加的陌生了,小時候,父親可是連理會都不想理會他的,何時會這樣富有耐性的喊他一聲寂然呀。
這些,他曾經做夢都不敢想。
突然的,又想起君瑭,他莫名有些想哭。
“走啦,別讓爺爺他們久等了。”君謙拍了拍君寂然的肩膀。
“嗯。”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君寂然又恢復成冷漠的樣子。
“你呀。”君謙笑著低罵,但也知道一時急不來,總要給他一些時間慢慢解開多年的心結的。
“爺爺!”君寂然轉身,對著看到他回來便一早就笑開花的老人尊敬的喊了一聲,而老人身側也同樣期待的兩個人卻是硬生生的被他選擇忽視了。
“哎!小寂然啊,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哈哈哈,好好好,回來就好啊,爺爺很想你啊!”君老爺子聽到君寂然喊他,高興壞了,連拐杖都甩到一旁不管,走上前去就要拉住君寂然。
“爺爺慢點。”君寂然連忙扶著老爺子,怕他摔倒。
“哈哈哈,好小子,都長這么大了。好,好,好。走,咱們回家,快進去。”老爺子欣慰的看著眼前他最小的孫子。這個孩子,最讓他掛念了。
“好。”君寂然應著,小心翼翼的扶著老爺子進門。
路過父母身邊的時候,君寂然連抬頭都不曾抬頭望一眼他們。“寂然。”然母上前,再次喚了一聲君寂然。可君寂然卻沒回應她,她顯得很是失落,看了身后的丈夫一眼,不知道該怎么辦。
然爸上前扶著難受的妻子,對她搖了搖頭,“慢慢來吧,至少,現在他愿意回家了。”
“嗯。”
“二叔二嬸,我們進去吧。”君謙最后跟過來,看著失落的夫妻倆,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好。小謙啊,這次要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輩子都還不知道要何時才能見到他。”然母早就不似當年那般強勢,如今已經失去一個兒子的她,現在也只是希望能得到小兒子原諒的普通母親罷了。
“二嬸,不用跟我客氣。希望這一次,能夠解開寂然心底的心結吧。這么多年,他也不容易。”
“嗯嗯,我會和他好好交流的,當年說到底也是我們太過于……唉。”
“好了,進去吧。寂然已經在里面等著了。”
“嗯,好,這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