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被分配到了正門，我想接下來的九天，我可能會一直在這干了，那該是多么無聊，枯燥的日子。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下午發生了一些事，在傍晚解散的時候，被通知讓我調到了東門，也就是張領隊負責的那個安檢口。

那是下午3點左右，今天來參觀和買車的游客比昨天更多一些，工作也更加繁忙，壓力更大。我趁著領導不在的時候，把手扶在身后的護欄上想緩一緩，站得我腰痛。一直無精打采的重復著那句話：

“請大家有序排隊，耐心等待，拿好門票，檢查好隨身攜帶的物品，場館內不允許攜帶危險物品，攜帶打火機的人士請交一下打火機，帶水的麻煩喝一口，謝謝大家的合作！”

不時看一下排隊的游客和護欄里面拿著手持探測儀在不停給人安檢的幾個同事，一直翻來覆去的重復著這幾句話說得我口干舌燥。公司每天中午都會給我們送綠豆湯，雖然不怎么好喝，但據說有一些消暑功能。這附近的礦泉水和飲料價格都漲了一番，我實在是喝不起。

這兩天從我面前走過的人，應該不下五千人次了，上至六七十歲的老者，下至幾個月大父母襁褓中的孩童都有，因為安檢通道只能容一個人通過，過不了嬰兒車，我們有時還不得不把旁邊貨運通道的門打開，讓他們從那邊過。有些懷孕的孕婦。不能過安檢機，我們也不得不讓他們從旁邊走，不必通過安檢。對這種睜一只眼閉只眼的行為，大家都沒有說什么，因為這是出于對生命的尊重和保護。

老人們總是早上或者是傍晚組隊前來，或許在旁邊廣場剛練完廣場舞，過來看個熱鬧，有些人聽說里面不僅有車，還有車模，要買門票，就搖搖頭走了，有些則依舊興趣盎然的堅持進去看一下，真的是人老心不老，也沒說車展只能讓年輕人看，人家當年瘋狂的時候，我們這里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當然大部分前來觀看的游客，20歲至40歲的“年輕人”，一般只有他們才需要買車。從我面前走了那么多人，不少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穿著背心胳膊上畫滿紋身的，有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一副要談生意樣子人，有穿著時尚，頭發千奇百怪的年輕人。當然大部分人還是身穿休閑服裝，拖家帶口組團前來參觀。

有些人無論怎么說，就是不叫打火機，有些人能配合我的工作，有些人大搖大擺的就走了，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安檢的時候還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有些人在被要求喝飲料的時候，極其不配合。

就像某位大哥，說了半天，在最后我們要么喝水，要么別進去，的強硬態度下，勉強抿了一口。還極其囂張的說：

“看到了嗎？這是冰紅茶，不是汽油，要不要再給你聞聞，還真拿了雞毛當令箭。”

因為出于一些安全考慮。所有帶水進場的人都必須保證他帶的是水，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東西。所以最直觀的方法就是讓大家喝一口，或者把水扔掉，因為場館里面是有賣水和飲料的，哪怕里面的價格翻了兩番。

有時候我們也會睜一只眼閉只眼，并不是那樣吹毛求疵，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樣的配合。所以偶爾也會發生這種我們態度強硬的情況，即然不給我面子，那為何要給他面子？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厲害在這安檢口就是我們說了算，說不能進去，就是不能進去。

學生到時候沒怎么見到，可能是展商方面就沒想過能掙他們的錢，就像我之前在學校完全沒有聽說過，有這么個車展一樣，更別說那些整天忙于學習學習的中學生了。

他們宣傳的人群并不是學生，當然，學生也沒那么多時間也沒那么多錢來買車，哪怕前來觀看，門票對于很多人來說，還是稍微有點貴，而且還不能用學生證打折。會展中心旁邊的寧夏科技館，博物館，那才是學生要去的地方，拿個學生證就不收門票了。小年輕人看什么車展，還沒到那個年齡。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后連車轱轆都買不起，就像我這樣。

“哥們喝水嗎？我看你們連礦泉水都不發，我們這還給發飲料。天那么熱，要不來喝一口唄，別和我客氣。”

“不用，謝謝。好好干活吧，別讓領導看見罵我了，你沒事我可有事。”

“我看你和對面那哥們都快站一個小時了，沒人換班嗎，你們這個挺累啊，他們里面安檢的還能抽空坐一會兒，你們一直都站著。”

“沒事，再過一會兒就換班了。”

雖然人流一直不斷，但旁邊那檢票的小伙看著一直很閑，你真的和他旁邊幾個一起檢票的女生聊天，時不時和我搭話。

我看了看手表，再過幾分鐘就換班了，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除了聽到一些唏噓聲，抬頭發現前面排隊買票的那邊人群有些騷動。

“你看一下，我過去看下怎么回事，有情況我叫你。”

好像對面和我一起之前，他跟我打了個招呼，跟在里面安檢的領隊說了一聲，得到她的同意后，我好奇的往售票中走了過去，想一看究竟。

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售票處那的人群已經散開了，那個讓他們分散開，紛紛表現出厭惡的人，就站在售票處窗口旁邊。

那是一個杵著拐杖，全身衣服破爛不堪，身上無比臟亂的老者。從他花白的頭發來看，應該50歲以上了。不知道有多久沒洗澡了，長長的頭發比枯黃的雜草還要亂，身上背著一個尼龍袋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從形狀上來看，應該是一些瓶瓶罐罐。幽黑滿是泥垢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隔著好幾米我就能聞到他身上所散發的臭味。所以我能理解為什么大家都紛紛散開，捂住口鼻，一副厭惡的表情。

售票處那幾個穿著工作服的售票員看到我過來，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用衛生紙捂著鼻子不耐煩的說道：

“你趕緊處理一下，讓他別的地方去，但在我們這兒影響我售票。”

“這是什么個情況？他是要買票嗎？”

如果這人真是要買票的話，我沒理由不讓他買，當然他買了票能不能進去，又是另一說了。邊搞服務行業嘛，沒必要上來就板著臉，顧客就是上帝，無論他是什么樣的顧客。

“我也不知道，問幾次他都不說，一開始我們以為是來乞討的，但看著也不像，我們送什么她都不說話，好像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怎么的，看樣子這人好像這有問題。趕緊把他趕走，萬一倒這了，扶都不敢扶，被訛上，那問題就大了。”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確實，就我國的這種情況來看，一般上街流浪，乞討的人都是存在精神方面的問題，要不就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這人應該就屬于前者，我問了他好幾句話他都沒回我，而且他的眼神和普通人不一樣，看不出什么精氣神，可能真的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癲子。我們附近寨子就有好幾個，有些事天生就這樣，有些是一些事故導致的，學了生物學之后我才知道為什么之前我們那邊有那么多的天生智障兒童，那是近親結婚的結果。

而且看他那佝僂且消瘦的軀干，走路都是一搖一晃的，隨時可能摔倒的樣子。這也是大家不敢靠近的原因之一，畢竟就當下發生的一些事，讓大家不敢輕易地去接近這些身體孱弱的老人們，尤其是這種神志不清，沒辦法交流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說都說不清楚。

雖然我也能聞到那臭味，內心有一些抗拒，但我更多的是同情，畢竟已經是滿頭白發的老人，在這大街上四處游蕩，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甚至連同情和愿意幫助他的人都沒有，所到之處，大家都像避開瘟神那樣，遠遠的避開了他。我想哪怕他再怎么精神有問題，不明事理，我想應該也能感到那種孤獨，那種排斥，那種冰冷的眼神。所以所以在這炎熱的夏天，他穿著那么多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還不感覺熱一樣。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所以我不是警察，但現在我穿著制服，背后還寫著特勤兩個字，哪怕我只是臨時工，只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兼職工資，但此刻我穿著這件衣服，就應該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大爺您是要買票嗎？如果有什么問題或者需要幫助的，可以跟我說，看我能不能幫到您？”

他依舊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但我能感覺我在說話的時候，他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尤其是我做出一些動作的時候，她身體有了一些反應，可能他并不是被我的聲音所吸引，而是對我身上這件衣服有印象。完全不似周圍的人對我這個身份嗤之以鼻，不屑的樣子。

問了半天，他依舊沒有說什么話，只是一直嗯嗯啊啊，發出一些所有人都聽不懂的模糊音節。

最后我讓大家讓出一條路，指了指那邊墻腳下有遮陰的地方，讓他過去坐。周圍不停的有人催促著他走到一邊，有些甚至惡語相向。在這烈日下排隊還要在這浪費時間，誰都不耐煩了。

可能他也沒想過在這停留，只是看到這個人多，就過來看一下熱鬧，最后就這樣緩緩的走了，我和幾個售票員都松了口氣。

“麻煩了啊，哥們，還是你們說話好使。”

“沒事，應該的，有事就叫我們。”

人一走，人群立馬又恢復了常態買票的買票，排隊的排隊，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我也回我的安檢口，繼續站崗。這種事雖然不常有，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因為這附近人流量很大，所以總會吸引來不少的乞討者，我們也并沒有驅逐他們，只要他們不影響正常秩序就行，他為了生活，我們也為了生活。

“劉鵬舉，剛才那邊怎么了？人太多我沒看清，這邊人也多，我走不開。”

“王姐沒事，剛才就是那邊售票處出來了個癲子，站在那不走，現在已經走了。”

“走了就好，現在這邊人多什么人都有，注意點就行，剛才聽說里面有人丟了包，你們記得提醒大家注意，看好自己的東西，別弄丟了，在里面弄丟東西，我們既不負責的。”

“請大家排好隊，維持好秩序，看好個人物品，場館內人多，要做好防盜。有打火機的，請叫交下打火機，場內嚴禁明火吸煙，不允許攜帶危險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