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一定是聽錯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典獄長,后者的神情中竟然浮現出一絲恐懼。
這時,警報忽然戛然而止,金發獄警走了進來。他在典獄長耳邊說了幾句話,典獄長點了點頭,指了指我。金發獄警也點點頭,隨后抬頭對我露出一個微笑:
“回去吧,小可愛。”
…
我前腳剛邁進牢房,柵欄刷的一下就立刻關上了,嚇了我好大一跳。轉身一看,金發獄警對旁邊的獄警說了幾句,隨后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松了一口氣。
我真的以為典獄長會關我的禁閉,誰知竟然什么事都沒有。我癱倒在床,心有余悸地想著那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獄警。他看了我幾眼,便和先前的獄警一左一右站在我的房門口,像門神般矗立著一動不動了。
“長官,這是干什么?”我跑到柵欄旁,好奇問道。
對于我的詢問他們充耳不聞,竟然完全無視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又回到床上坐著,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這時,我才注意到牢房中沒有去探監的犯人有些異樣。
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對了。
之前是懷疑和戒備,現在則明顯帶著敵意了。他們一個個的都緊緊盯著我,像受傷而發怒的野獸。我真懷疑如果沒有柵欄和獄警的話,他們會不會撲上來撕咬我。
事情變得很不對勁。剛才一定發生了什么。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入口那邊傳來很大的嘈雜聲,似乎有人在瘋狂吵鬧什么。
“別讓我再見到他們!”一個犯人歇斯底里地嘶吼著。他被兩個獄警駕著拖了進來,一路上手腳并用的掙扎不已。
我連忙將腦袋抵住鐵柵欄,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那個犯人似乎是下層的,所以我只能看著獄警將他駕到某個我看不見的地方,隨后聽到柵欄“砰”的一聲關上了。
“我不要再去見他們!”那個犯人還在叫著,但是明顯沒那么激動了。其他犯人大部分仍然仇視地望著我,也有的充滿同情地看向他。
一切都是那么的詭異。
“長官,他們真的是去探監嗎?”我又沖著獄警提問,“你們到底帶他們去見了什么人?”
仍然沒有回應,兩個獄警像木頭一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在心里罵了一句,開始回想今天的整個經歷,我需要好好的捋一捋思路。
首先,幾乎所有犯人都抗拒見家人,這應該是最匪夷所思的事。其次,就是不讓我去見我的父母,并且我只不過打了個電話,典獄長竟然說我會引來惡魔。當然,中間還有一些環節,比如那個警報到底預示著什么事?為什么犯人對我的態度會極大的轉變?
赫赫有名的瑪赫監獄,簡直就像一個瘋人院。
我拼命的捶打自己的腦門,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噩夢。
正在此時,我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是黃發青年回來了!
他低著頭快步走進牢房,看不到臉上的表情。我很想和他說說話,可門神一樣的獄警就在那杵著,真讓人著急。
我擔心黃發青年也會對我轉變態度,他也許是我在這里唯一的朋友。
…
午飯和晚飯,我都是在牢房里吃的。
一個獄警守著,另一個幫我打飯送過來。但這次我并沒有怎么抗議,因為那些從我牢房外經過去吃飯的犯人,他們的眼神令我心驚。
我有點明白監獄為什么要在我的牢房外加守獄警了,或許根本就是為了保護我,可這樣我就沒有任何機會和黃發青年交流了。
…
半夜的時候,警報突然再次響起。
刺耳尖鑠的聲音響徹整個牢房區,幾乎要穿透人的耳膜,我從睡眠中驚醒的時候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外面的犯人們都躁動不已,似乎大家都很恐慌。我來到柵欄邊瞇眼看了半天,發現本來守在外面的兩個獄警都不見了。
“應該是重犯牢房區那邊出什么事了,”耳邊驀地響起黃發青年的聲音,他努力提高聲調,“上面值守的獄警也不見了,可能情況有點嚴重。”
我心中一跳,既害怕卻又安心。害怕的是現在情況未知,安心的是黃發青年對我的態度仍然是正常的。
“你…你沒事嗎?”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大聲問出了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黃發青年似乎在苦笑,“我…我有些害怕。”
“為什么?為什么大家不愿意去見家里人?”我終于問出了這個困惑我一整天的問題。
黃發青年沉默了,就在我心急如焚幾乎要跳起來的時候,他說話了。
“因為,因為”他話音有些顫抖,“我之前覺得那不像我的家人,他們好像是別人假扮的。”
他的話在驚嚇我的同時,也讓我開始懷疑這些犯人可能真的瘋了。
估計是看我沒反應,黃發青年繼續解釋道:“別誤會,我沒瘋,我神智很正常。”他頓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釋這種感覺,雖然我家里人的模樣,性格都沒變,可我就是覺得那是別人。我不想和他們親近,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不過…”
他說不過的時候,聲調一轉,似乎透露出一絲喜悅。
“不過,我今天覺得很好,我是說,我不再那么排斥他們了。我覺得雖然他們可能真的不再是原來的親人了,可他們仍然是愛我的,我很開心。”黃發青年動情的講述著。
奇怪的是,雖然警報聲仍然響著,我卻能清晰地聽見他說的每一句話。而且,我的內心竟然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溫暖,我似乎能體會他的那種喜悅。
“可是,為什么他們..”我對黃發青年說,“其他犯人好像還是很厭惡的樣子,我還見到獄警拖了一個犯人進來,那個犯人吵著再也不要見誰誰了。”我心有余悸的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我覺得這里的犯人除了你,幾乎每一個人都開始狠我。”
“是的,我的室友也變了,”黃發青年道,“他現在很討厭我,已經不和我說話了。沒關系,我覺得他們都不正常,別管他們。”
聽見他這樣說,我心里感到了無限的安慰,也終于放下心來,不再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正在此時,我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接著,似乎很多人走了進來。
燈忽然就亮了,刺眼的光芒令我幾乎睜不開眼。一對一對的獄警拿著防爆盾和長警棍走了進來,那陣仗十分嚇人。
犯人們明顯很激動,他們大聲吵鬧著,對著獄警發出噓聲和訕笑聲,有的甚至比出了下流手勢。這真的很反常。
就在我感到無比奇怪的時候,金發獄警帶著一隊人來到我的牢房前,他皺著眉頭:“這地方不能待了,跟我走吧,小可愛。”然后我的柵欄就打開了。
“能不能帶上他?”我指著黃發青年,“可以嗎?”
金發獄警冷冷地看了一眼黃發青年,對身后的兩個獄警說了幾句話,隨后黃發青年的柵欄門就打開了。他們呵斥著黃發青年的室友走出來,又再次將柵欄關上,接著有兩個獄警像守著我那樣守在了黃發青年的牢房外。
“情況有點不妙,”金發獄警道,“你把不好的東西招來了,小可愛。”
他說著拽著我朝前走去,我十分不舍的看向倚在柵欄上的黃發青年,他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如同那次在食堂一樣。
“去哪里?”我問金發獄警。
“去和惡魔談判,”他笑了,“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