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翰林委屈地說著,神態像是被人丟棄的孩子:“惠文,我唯一介意的就是這個。”一時間王惠文的眼眶有微濕的感覺。看著王惠文迷蒙的眼神,還有微張的嘴唇。董翰林終于忍不住吻上去,許久他才舍得放開王惠文的嘴唇。王惠文氣喘噓噓靠在他的肩頭,董翰林的嘴唇轉而在王惠文的耳垂掃動:“惠文,今晚不要取下這枚戒指好嗎?”
明明是哀求,董翰林說來卻帶著理直氣壯的味道。被耳畔的熱氣熏染得渾身燥熱的王惠文有些迷糊,只覺得整個人騰空被董翰林抱起來。“Honey,記住了,從今天開始這根手指只能戴我的戒指。”金正中抬起眼看對面不茍言笑的董翰林,大理石雕像一般的面孔。習慣性繃緊的下頜輪廓,把本就英挺的五官襯得更加硬朗,渾身上下都籠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冷然。
只是薄薄的幾頁紙,拿在手里面卻沉得令人無端惴惴。金正中極力想從董翰林的臉上面些微改變之中尋覓絲毫的破綻,但是最終認定這是徒勞:“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這個決定的后果恐怕不是你我的能力可以掌控。”董翰林始終在專心致志翻閱剛才秘書送進來的文件,金正中的話顯然沒有影響到董翰林,只是頭也沒抬拋出一句。
“這些我都想清楚,除了你還有更合適的人嗎?再說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口氣尋常得像是在討論天氣,然而金正中很清楚“應得”二字背后意味著什么?上億的身家也算不得夸張。除去股票市值和有價證券,單是洪家和嘉盛集團在北美能夠擺得上臺面的生意,就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其中南亞和南美的不動產的清單名目,還正在核對登記之中。
幾張委托授權書,只要簽字生效,就代表著洪氏的半壁江山改換門庭。身為律師,金正中當然知道其中的高低深淺,但是作為受益人,這個時候的金正中心情卻難以雀躍。該來的總是逃不過,從早上董翰林把他叫到辦公室,金正中的腦海里面就反復著這個念頭。最后,董翰林拿到金正中面前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壓住開始隱隱作痛的額角,金正中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平常無異,他問董翰林為什么要這么做?
董翰林的嘴唇微微向上抿起,人總是不愿意被動接受選擇,這可能就是金錢權力被世人追逐迷戀的癥結所在。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才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同時也可以操縱干涉旁人的命運。其實所有人都是玩偶,不過是被不同的繩子牽制罷了。董翰林走到金正中面前,183公分的身高居高臨下站在那里看著他。
“從小時候一起惡作劇開始,你和我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或者說董翰林和金正中是一種奇怪的共生關系。咱們之間永遠不存在信任,卻有堅固的相互依賴。我們一起做過很多壞事,當然要守住共同的利益和秘密,這就是選擇你的原因。”董翰林的臉上面始終沒有表情,他說的是一個殘酷而清醒的事實。
金正中冷笑著從沙發站起來,身高上他不比董翰林遜色,自然不會喜歡這種仰視的感覺:“說得不錯,獵豹的算計哪次少得了我?如果董翰林垮了,下一個倒霉的就是金正中。我幫你就是幫自己,這一點不麻煩你來提醒。不要繞彎子,也不要偷換概念,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金正中抬起頭,狐貍一般的眼睛微微瞇著。
似乎在盤算審視,也像是在若有所思。董翰林別過身,走到辦公桌前打量著散放在那里的紙張,心不在焉地翻弄。當董翰林轉過來的時候,手上面拿著一個天藍色的資料袋。但是沒有遞過去的意思,只是拿在手里面來回翻轉。他問金正中,是不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很不正常?
董翰林的聲音帶著懶得掩藏的倦意,絲絲無力感開始在金正中的心底蔓延:“沒有這么嚴重,你只不過是最近比較貪玩罷了。”金正中盡可能說得輕松,把這幾個月來的變故描述成一次,董翰林再平常不過的心血來潮,然而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話語充盈的失落。“貪玩?說得還真是委婉。你不用這么顧及我的感受,其實在ZJG市就有這個打算。”
那個藍信封終究還是放到金正中的手上面,他遲疑地看著面前的董翰林,猶豫著要不要拆開?董翰林卻先金正中一步打開信封:“這里面裝著咱們所有不為人知的東西,任何一張紙流落出去就是殺身之禍。”聽覺的震撼之后,視覺的感受帶出成倍擴大的驚愕,金正中翻來覆去也沒辦法再找出別的字眼來。
可以這么說,此時此刻金正中手里,攥著的是董翰林還有整個董家的命。“這么大的家業,再不上心也不能夠毀在我手上面,畢竟……”長久的沉默之后,金正中聽到一聲悠長的嘆息。隨后董翰林當著他的面點燒掉那份東西,明麗的天藍色被橘紅色的火光舔舐之后留下一片死敗的灰白,一點一點化成粉末落在純白的地毯上。
“這些東西你看過就好,我發誓除了你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些。以后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一切,永遠不會。”輕描淡寫的口氣,在金正中聽來卻有決絕的凄涼在里面。但是作為利害關系的其中一環,任何的寬解現在說出來都免不了虛假的味道,直接一點也許更加好。金正中問董翰林,需要自己做什么?
董翰林的手扶上金正中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嘉盛集團是干凈的,要一直干凈下去,至于其他我不強求。時間已經不多,你替我做二十幾年的惡人,現在是時候我還給你。至多半年從南美抽身,家族的那些老家伙我來對付,南亞的那幾個將軍也交給我處理。”金正中的手緊緊覆在肩頭,側頭看著董翰林。
金正中問董翰林,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后,是不是就帶王惠文離開?董翰林走到落地玻璃窗面前,俯瞰著腳下的繁華:“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就好,無論何時都要保證惠文安然無恙,就算……”戛然而止的話語如同不祥的陰云,從四周緩慢的聚攏過來。金正中似乎要驅走心頭的不安,繼續追問。
董翰林沒有回頭,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董翰林自然也被籠罩在一片溫暖的明媚之中,但是那個沐浴陽光的背影,卻讓金正中感到寒冷。董翰林對金正中說,王惠文比他們更加需要保護。走上前和董翰林并肩站在窗前,這是他們從少年時代起就習慣的相處方式:“我答應你,以后無論怎么樣,只要我活著,Mandy就會活著。”金正中向董翰林揚一下手里面的文件,然后就把東西投入桌上的碎紙機。
絲毫沒有揣度董翰林臉色的打算,金正中自顧自的說著,然而其中的固執堅定容不得絲毫拂逆:“翰林,謝謝你。雖然你始終強調我們之間只有合作沒有信任,但是我依然很感動你能夠信得過我。每個人理解的信任不同,理解的友誼也不一樣。不論你怎么想,我都把這個算作無條件的信賴。我爸到死都在追隨你爸,我不認為咱們兩個也必須如此。”
“你也用不著覺著現在董家的一切有姓金的份,巨大的財富和無法駕馭的權力于我而言是引火燒身。我沒有高尚到甘心做你的臂膀,只不過是不愿意試探自己貪婪的底線。就算我不動這個心思,也難保以后沒有人拿這些東西做文章,我不想猜忌試探毀掉咱們從小到大的單純。小時候,你做什么我都跟著你,現在一切都不會變。”
金正中繼續說:“你想做什么盡管去做,我都會在你背后,畢竟你已經把自己的后背交給我,兄弟。”董翰林回頭仔仔細細端詳著今生情同手足的金正中:“正中,你大可不必這樣。我這么做也有私心,我要替自己的未來尋找一個穩妥的保障,你是最佳人選。而且那些從我爸開始,就替董家賣命的人也要有安穩的歸宿,畢竟……”后半句終究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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