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富麗堂皇的大殿早已不復存在，現在簡直可以用廢墟開形容，她蹲下身，手捧泥沙，微風一吹，她驚慌失措的看著那細沙從指間溜走，卻是無力挽回。

“喲呵！你這個女人現在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悲風傷秋，你家男人都快死了！”風若曦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錦衣玉袍，手執折扇的俊朗男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京都好管閑事的小郡王，莫有。

“他真的還活著？”鳳若曦眸光直視著他的眼，生怕那是戲耍她的謊言，只一遍遍確認，直到莫有不耐煩的謾罵，“你這個女人莫不是喜歡守寡？”

此時的他本來還一臉傲嬌等著某人回答，卻是沒有等來，反而無形中衣襟一緊，他就被推到在地，在他還沒來得及爬起的同時，只感頭頂有風吹過，再次看向原處之時，那人已是不在。

一路御風而行，耳邊是呼呼風聲，青絲被風吹拂，很是散亂，她全然不顧，只因心中那名為焦急的那個詞語，早已如變幻為壓制了好久的情絲，一縷縷牽扯而出。

當時她乍然一聽他還活著的消息，心早就喜不自勝，腦中閃現的都是他在火中獨自承受焚燒的模樣。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恨不能雙臂如翅，雙足生風，就那樣回到他身邊，只是現實如此，只能心中遺憾皇宮與睿王府距離太遠。

待雙腳落地，衣袂飄落之時，她已掠過重重屋舍與高墻，置身在了莫真的住處，落宇軒。

三步并做兩步，推門而入，入眼的除了那飄飄瑤瑤的帷幔，其中最顯眼的莫過于那床褥里躺著的人兒。

他的臉上還是同樣戴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銀白面具，她傾下身子，食指一寸寸從上面撫摸，任憑冰涼的感知直達心底。

眸光下移，往常白皙的脖頸處，此時已經爬滿了暗紫色的丑陋可怖的疤痕，她的睫毛顫動，卻不是懼怕，那是疼惜，下一瞬，她的手輕輕撫摸，彷如珍寶般細細呵護。

心仿佛被重重疊疊的蠶絲包裹，且期間一次次收緊，她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得相對無言的看著他，再看著他。

思緒如海，接踵而至，從第一似曾相識的相見，再到月夜誤闖被襲，回門臨危相護，竹林被罰，宴會合作，火場救贖，一路加加減減下來，他對她終究恩多過于怨，而她對他卻只是收獲多于付出。

隨意的半跪他的床側，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不經意一滴淚無聲的從睫毛上滑落，她慌忙的擦凈，許是生怕他醒來發現如此不修邊幅的她。

“咳咳！”輕輕的咳嗽聲，彷如黎明的一線曙光，她迫不及待的詢問，“莫真，你怎么樣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頭偏向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風若曦有些遲疑的伸出手在他頭頂的位置晃了晃，發現他往常靈動的眼睛并沒有任何反應，心猛的一涼，身子仿佛失去了支撐，只得滑落在地。

他失明了？

“吱呀！”門忽然打開，外面的風夕和云夕闖進來之時，就看到他們的王妃如此模樣，連忙上前想要攙扶著她起來，不過鳳若曦卻是不依，反而奮力推開他倆，獨自一人去書案找了一張宣紙，寫上幾個字，‘王爺，失明了？’

順勢遞給他倆，當倆人看到白紙上斗大幾個字時，臉色刷的一下變白，羞愧的垂下頭，沉默不語。

她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出去。

兩人關上門的同時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強光，風若曦側身躺在莫真的身旁，抬眸就可以看到銀白的面具，忽然她直起身子，整個人都湊到他的跟前，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眸光閃爍，有些膽怯的詢問，“我可以看看嗎？”

莫真沒有說話，而是費力的抬起手捕捉起她的手以行動來表示自己的意愿。

溫暖的手心，卻是因為爬滿傷痕有著凹凸不平的質感，她緊咬著唇，心中有了一絲絲愧疚，待那指間觸碰到熟悉的冰冷，探手揭開面具之時，心中的愧疚更甚。

眼前的這張臉只能用滿目蒼夷來形容，而這其中最最顯眼的莫過于已經好了的暗黑色傷疤和新生的暗紫色傷疤相負重疊或盤旋。

她拿著面具的手微頓，眼睛里沒有一點嫌棄，有的只是自責，試問面對這樣一個敢于把自己內心最脆弱之處展示給她看的男人，她怎么可以那樣懷疑他呢？

之前就有聽他說，他小時候就曾經經歷過一場火難，那時的他那么小，那么無助，醒來的時候又獨自面對自己已經毀容和母親死亡的事實，心里的創傷才剛剛愈合，今次他本可以避開，卻是代她受過。

心微微的疼，微微酸，迫切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是無果，只感手心楚癢癢的，她抬眸一看，只見他的指尖輕點仿佛在寫著些什么，她淡淡一笑，用心感悟，他寫，‘你害怕嗎？’

風若曦心里一驚，抬眼之時，借助昏暗的光線，她清楚的看見他嘴角綻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沒有出聲，而是盡量讓自己的身子靠近他的，用行動告訴他，‘不怕！’

而后在他耳邊輕語，“吾以真心換汝心，但愿君心似妾心。”

聞言，莫真輕輕拉她入懷，在她的手心處寫上一個好字，停了停，仿佛思索了片刻，又寫上，‘不是妾，是妻，此生唯一的妻。’

風若曦瞬間有些沉默了，他是第二次承諾她是他唯一的妻，這個話語仿若放在她那個時代倒是不覺稀奇，她只會當男孩子追女孩子的甜言蜜語，但是在這個封建社會，撇開他容貌欠佳，但他到底是身份尊貴的睿王，如果說這是他一時興起所說之言，不可能還會接二連三的說出此言，而且還以自己的性命來換，如今卻落得如此慘景，試問，她還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可是，前世那般，今生的她還有勇氣再愛人和被人愛嗎？她不想賭，但又不甘心。

心仿佛一會在冰冷的冬天，一會又在炎熱的夏天，她不知道該如何抉擇，終于她眸光閃過一道精光，下定主意，抬眸的瞬間，一字一句道：“我不奢望做你唯一的妻，只希望，假若是哪一天，你不再愛我，請你提前告訴我，我定不糾纏……”

只是她的話語還未說完，唇已經被他的唇封住，隨之，心中的苦痛與酸楚都被他吞入了腹中，她不敢反抗，只得逢迎，因為她知道他有傷在身，再者她不想再擁有那些紛擾的思緒，她真的感覺很累，很累，這一刻，就讓她只做一個簡單的自己。

一個普普通通被夫君疼愛的妻子。

吻過后，他沒有繼續，而是移開她的唇，只輕輕的擁著她。

昏暗的床帳內，風若曦看不清他此時的臉色，只覺纏著自己那雙見壯有力的手緊了又緊，仿佛是在壓制著什么，半響過后，那雙手才緩慢的移開她的腰，只在她手心處，寫上幾個字，‘我要的是你的心’。

窗外，月亮已經在不經意的時間里爬了上來，似乎在嘲笑某個混賬之人，雖美人在懷，卻只能看不能吃，不過，還好，終究還是博得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