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玨大腦清醒之際,發現自己竟置身于石洞之中,不覺訝然。
驚異之后極力回憶,方想起林中之事:容海走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飄來,他來不及出聲,腦袋就昏沉過去。
心忖是被誰帶到了這里,但決不會是容海等人。
洞中隔著一定距離燃放著一根大蠟燭,借著燭光可見洞室景致完美。
奇形怪狀的鐘乳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絢爛多彩,讓人疑是到了天上仙境。
王玉玨生長在此山中,見過的洞穴為數不少,但還是被那些嘆為觀止的景色吸引住了。站起身來,目不暇接地觀賞著大自然的杰作。一步一步向前,看到精彩處,又搜腸刮肚想做詩。
腦中正在酙詞酌句時,突然聽得丁丁琴聲,不由好奇地駐足細聽,正是那哀婉的“鳳求凰。”
他聽著琴聲悄無聲息地向前,心中奇怪不已:這深山石洞雖美賽仙境,但是荒涼偏僻,怎會有人住在這里,而且興趣盎然,居然彈琴自娛,雖然曲意不是那么美好。
邊走邊想,一不小心,額頭撞到了倒懸的石筍,痛得他直咧嘴,卻不敢出聲,怕驚擾了彈琴之人。伸手摸了摸,起了個包包。他怕又撞上石頭,行得更慢了。
琴聲越來越響,他轉過一道石壁,眼前終于光華大現——
如室洞天,牙床放光,香帳柔擺;古琴橫放,佳人俏坐,筍指輕彈,螓首頻點。曲子彈罷,朱唇微啟,仙樂已飄起: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須啼。愿覓一知己,白首不相離。唱得婉轉動聽,撩人心神。
唱罷幽嘆一聲,起身向洞口走去。
王玉玨一回神,方才看清那洞口白晃晃一面,儼然是天生水簾。“嘩嘩”地從洞頂傾瀉而下。他將才被琴聲所吸引,竟然沒有聽到水響聲。
銀水傾下直注下面水潭中,突突聲與嘩嘩聲交錯混響,是一種醒人精神的高亢歡歌。
令人叫絕的是那水簾后有一平坦石板,水簾剛好擦過,人站在水簾后,就像站在現在的落地玻璃窗后一樣,妙趣橫生。
她俏立在水簾邊,羅裙輕飄柔擺,隱現里面的衷衣褻褲,粉臂修腿,整個人顯得異常的婀娜多姿,楚楚動人。
王玉玨雖立在她后邊,卻沒有偷窺她那撩人姿態。心忖此女人如此妖冶,自己何以至此。難道林中那道黑影就是她,可她干嘛要如此做呢?
心中又驚又疑,雙眼左看右看,發現這間洞室是天生一半,人為一半,方如此完美。
他知道那女人一定知道自己的存在,看著為了打破沉默,不由由衷贊道:“好一處人間仙境賽瑤池。”
“公子,這哪里是仙境賽瑤池,分明是洞室勝廣寒!”那女子沒有回頭,只是滿懷幽怨地喟嘆著。
他聽那話意,分明是說這里只有形單影只,孑然一身的她,就像嫦娥孤居廣寒宮一樣。于是不解地問:“不知你何以自比悔恨偷靈藥的嫦娥仙子?”
“相識滿天下,知音無一人。更沒有可以心心相印,長相廝守之人。”那女人如實相告。
“你……”他不知這女人是什么來路,把自己弄到這里又意欲何為,不如夸她一下好脫身,他沉吟著違心地道,“這不是說好花無人戴,美酒沒人愛嗎?”
“天下男人,見異思遷,喜新厭舊,朝秦暮楚,今日說你好,明日嫌你老。終沒有一個真心愛人,從一而終長相廝守的。縱然今天說你美貌如花,也不過是討關心,及到手后,又去討那還沒到手的歡心去了——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她好像也恨透了男人,是以言辭犀利,語鋒凌厲,說著悠然轉身。
王玉玨這才看清她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少婦。體態豐盈,漾溢著成熟的女人味。眉眼桃花顧盼,嘴唇微張,挑逗十足,顯得甚是風騷,流露淫蕩。
他看了她一眼心道:瞧你瞧你這副模樣,根本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誰要是與你長相廝守,那他也必定不是安分守己之輩。
他心中雖如此想,卻不露聲色道:“聽你所言,莫非你的情感被男人無情地踐踏過?”
“這個你倒管不著!”她沒好氣地道,同時白了他一眼。
“我是為了維護我們男人的尊嚴才如此問的。”
“我說的一切可不是捕風捉影,空隙來風。”
“你說的雖有一點道理,但是怎能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更不能把滿天下的男人都說得那么一無是處。”他較起了真。
“沒有那通病的男人有幾個,你數出來讓我聽聽。”
“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煮海的張生,柳毅董永牛郎……”他一口氣數了十多個。
“你怎知他們沒有那個病?”
“不管是書載還是口傳,都沒有說他們拋棄結發之妻和擁有三妻四妾。”王玉玨責道,“這不證明還是有為數不少的男人是感情專一,從無二心的嗎?特別是牛郎,人家一年才聚那么一晚!”
“那些人和事,都是愛嚼舌根的人美化他們的虛言假話。至于真正的他們有沒有三妻四妾,這個誰也不知道。”
“照你這么說來,以前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是不是確有其人,也值得你懷疑了?”他說著浮起嘲諷的冷笑。
“嘿嘿。”那女人也冷笑了兩聲道,“你不愧是讀書人,如此能言善辯。”
“天下任何事物都是良莠不齊,熏蕕同器。人也一樣:壞男人確有,但好男人也存在。你一定能找到與你心心相印,白頭偕老的人。
“我已經找到了。”她一本正經地道。
“你終于可以幸福一生了,真是可喜可賀。”他聞言渾身輕松,淺笑著道,“也終于有個男人為天下男子漢們爭了一口氣。”
“可以為天下男人爭氣的只有你一個!”她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
“你說什么?!”他聞言不由愕然,把一對本是溫柔的眼珠子瞪得凸鼓,形如斗牛戾目。他萬料不到說來說去竟把自己給兜了進去,望著她不由后退了幾大步。
“秋失月入道江湖,她鞘中利劍不知讓多少男人魂飛魄散,唯獨對你青睞不已。你知道她為什么會喜歡上你愛上你嗎?就是你對美如天仙的女人不起色心淫意。他三番五次地戲弄你,甚至讓她丫鬟自薦枕席,而你卻至始至終穩如山岳,比柳下惠還要柳下惠。加之你樂于助人,天生一副好心腸。于是她對你萌生了愛意,并且還因此改變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心態,變得溫柔體貼起來。以前剛愎自用,現在則能承認錯誤。她之所以能如此。是你正直的言行和善良的心感化了他,她也因此而喜歡上了你愛上了你。
鄺廣因為嫉恨,所以欲殺你而甘心。武林六大門派的人也想利用你而要挾秋失月,我才設計從他們手中奪下你。萬沒想到你這個鄉野村夫,卻成了人人欲得的搶手貨。”她說著顯得不無得意,“爭來搶去,我卻是最后的贏家。”
“原來是你把我擄到了此處。”王玉玨聽了她的話,才明白自己為什么到了這里。想起她先時的言語,已清楚了她的真正意圖。心想這些人怎這么喜歡捕風捉影,冷灰暴熱豆地無中生有。
“小子,你讓殺人魔王改變了心態,也讓本娘娘迷上了你。”少婦說話之際,漾溢著興奮。
“我沒有你們所說的那么好。”他急忙搖著手道,“我是窮秀才,一無功名二無利祿,三無田產,四無闊舍,五無……”
“五無妻妾。”少婦替他說完,
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你沒有的,我劉妞都有;你有的,天下男人都沒有。只要你肯跟了本娘娘,你一個毫不起眼的山野村夫,就會搖身變為門庭顯赫的豪門貴族,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你……我,我……”一向能言善辯的他見她越走越近,語無倫次地囁嚅著。
“本娘娘論貌不亞秋失月,論勢可一手遮天,論財富甲一方。你就跟了本娘娘吧。”她自以為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這里雖是山間洞室,但你贊美它說美勝瑤池,咱們就把它當做首渡愛河的洞房吧。”
“我真的與秋失月毫無瓜葛,更不要說兒女私情。”王玉玨邊張惶失措地后退,邊沖她叫道,“這一切你們都搞錯了。”
“你沒有此心,她卻有此意。你這種天下難尋的好男人,,我怎能讓她得手?我恨死了她,處處與她作對,自然也要把你從她手中奪過來。”
“這,這……”王玉玨慌得不知所措。他心內說:要說秋失月是殺人惡魔,我看一點也不象。倒是你一臉戾狀,兩句話透寒氣,三角眼放兇光,活生生的母夜叉一個。縱然不是殺人狂,也必是一個詭計多端的陰險小人。你雖富甲一方,嬌艷撩人,但我就算是色中餓鬼也不會與你茍合!想此一正色,一改先時手足無措、驚驚慌慌的樣子扳著臉說,“實話告訴你,你雖不嫌棄我傻氣土氣窮酸氣而看上了我。但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要想我跟了你,那更是妄想。你年紀都這么大了,還望你自重。”
劉妞聽了此話甚是惱羞,臉露慍色道:“能拒絕得了本娘娘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說罷急急走將上去。
王玉玨只得連連后退,她此時對離家出走,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向他一步步走近,邊把內外衣裙全部解去,毫不知羞地將身子暴露無遺。
劉妞坐在床沿上氣惱地道:“你對美如天仙的女人不起色心,好殺男人的秋失月才因此喜歡上了你愛上了你,可她哪里知道是你那東西不管用!你就是有色心淫念,也不能把女人怎么樣。你是太監,你是騸狗,你他媽沒用的東西!”她空歡喜空興奮了一場,甚是丟人現眼,罵著仍不解恨,便起身踢了他兩腳。
“放你出去,你休想!”劉妞冷笑著道,“你既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再怎么耿直純正我都不在稀罕。不過我卻可以利用你向秋失月相要挾,索要那關系著秘密的寶圖。”她顯得甚是惱怒與憤慨,“我身為師姐,不但占不到一丁點便宜,反落得樣樣不如她。那薄命老鬼好偏心,把一切隱瞞得我差點毫不知曉。”
“她既是你師妹,你為什么要與她同門相殘?”王玉玨萬分不解地問。
“那薄命老鬼太偏心!”劉妞說著氣不打一處來,“就因為我偷看了虎王狂招秘籍,她就把我逐出了鷹山神院,重新收了秋失月為徒。至死也防范著我,把一切悄悄地給了秋失月——她太偏心了!”
“你要秘圖,為什么不親自去他手中搶,卻要利用我呢?”王玉玨斷然道,“我跟她毫無瓜葛,你的計劃決不會實現。我跟你說了千百遍,你為什么還要固執己見呢?”
“她要不是愛上了你,怎會那么注重你的安危?”劉妞給他解釋,“她已經被那薄命老鬼調教成了憎恨男人的魔頭,你卻能與她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不就證明她心中已經容納了你,換句話說就是愛上了你。”她沖欲開口的王玉玨擺了擺手又道,“我因只是憑記憶修煉虎王狂招,所以不是她對手;我雖然可以用其它功法打敗她,但我自己也會落個殘廢。有了你,要達到目的就會事半功倍。”
他大惑不解地問:“你師父為什么要把她調教成憎恨男人,好殺男人的魔頭?”
“薄命老鬼年輕時也美得傾國傾城,而且還絕頂聰明,自創了虎王狂招神功,并且想創建一幫派與六大門派平起平坐,享譽千秋。可是自從她遇到玉人夏侯宇軒之后,就徹底改變了命運。”她把她師父的事跡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王玉玨聽了也為她鳴不平:“那個夏侯宇軒太不是人了!”
劉妞道出前因后果,望著他道:“在那瘋姑娘對你投懷送抱時,你要是對她動了一個手指頭,你早就一命嗚呼了。你能活到現在,全是心無邪念的功勞。她不但不殺你,反與你結伴而行,形影不離,可見你在她心目中占據了重要位置,我用你去要挾她就必定能成功。”
王玉玨心想她一定是暗中窺見了瘋姑娘的所作所為,又想起秋失月戴上那什么面具才與自己一道的往事,心中也有點相信,但還是搖了搖頭。
“你此時信與否都無關緊要,待見到秋失月,她對你愛是不愛,你便會一清二楚。”
“我不信,我完全不信!你這些話全是胡謅!”王玉玨聽得心煩意亂,焦躁地搖著頭吼叫起來,完全失去了他以往文質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