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青青,光禿禿的樹枝上冒出個丁點綠色的葉片,春天的腳步一天天近了。
隨著會試期的一天天來臨,來到京師的趕考之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城中到處都是操著南腔北調的讀書人,有的年少英俊,意氣風發;有的壯年老成,但卻面容滄桑;有的彎腰駝背,卻是老驥伏櫪。
一條條街道,一個個巷子,走到哪里都能聽到吟哦之聲,走到哪兒都能看到有人在墻壁上揮毫題寫詩詞。
城中房主每到這時也都會附庸風雅,喜歡會考才子在墻上涂鴉,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假使題寫詩詞的人中了狀元,那么他家這面墻壁以及全家都會成為全城熱議的焦點。要是客棧,酒樓,妓院等一切人流量大的地方有了此種殊榮,那么他的生意就會盛況空前,日進斗金。
王玉玨,進京之路可以說是一路艱辛,險象環生。
他為了心中的那個夢,熬了不知多少個深夜,不知寫禿了多少支毛筆,不知用去了多少錢的紙張。
進京之后,也是一有閑暇就開始溫習書籍,為會試做最后的沖刺。
他堅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堅信“天道酬勤”,堅信“皇天不負有心人”。
對于這次會試,他信心滿滿,躊躇滿志。
貢院,會試的場所。
一個據說房間比故宮還要多的地方。
其實所謂的房間,只是一個左右只有四五尺這么大的一個小單間,高度也不足一丈。左右兩邊的墻上擱有上下兩重木板,上重白天用來寫字,晚上取下與下面重并排鋪上后就是床板。因為參加會試的人一到其中便不能任意進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并且所有的人都要在里面住上幾天。
會試期之所以如此做,是為了防備作弊。
從古至今,考試作弊都大有人在,請槍手是最可靠的做法,據說有的還運用起了飛鴿傳書。將鴿子帶進貢院,把考題寫上后放飛回去,家里人寫出答案又讓鴿子送回來,因紙張一面寫不完,便在下面寫上“后面還有”四字,那人因急著抄題,便于慌亂之中把這四字也寫了上去,結果因此露餡而東窗事發。
二月初九,陽光明媚,有人陪伴的考生,便一路送到貢院來,千叮嚀萬囑咐,盡顯關愛之情。
喜來悅客棧,天剛見亮,王玉玨一行便早早起床,吃飯之后,秋失月肖香香便將他這幾日日常用品準備完整。你提一點我提一點地送他啟程。
貢院四周,護衛安全的軍兵手執長槍鋼刀維持著秩序,有的檢查著每一個進入貢院的考生的物品,以防有人攜帶書籍進去作弊。
黃山松幾人在貢院門口將所帶物品交給檢查的軍兵,一切核實無誤后,軍兵便放行。
秋失月望著朝里走的王玉玨道:“你不用緊張,好好發揮,注意身體,我們在外面等著你。”
王玉玨看著她,忽然想起了她在邛崍山上說的“你耕田,我給你牽牛;你經商,我給你記賬;你要飯,我給你端碗”的那些話,心里一熱,雙眼癡癡地望著她。
秋失月望著他那眼神,心有靈犀,感應到了他的心情,便笑著向他揮了揮手。
王玉玨見此一笑,提著物品朝里走去。
幾人站在外面,默默地看著他走進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方才轉身往回走。
秋失月忽然想起一事,問肖香香:“香妹,將才那人把你提著的干糧袋撞掉在地上了,干糧沒有損失吧?”
“沒有,姐姐。”肖香香道,“他把糧袋給我撞掉后,隨手就給我撿起來了。我當時就仔細看過,一點也沒有損失。”
“沒有就好。”秋失月舒了口氣道,“我怕有損失后他這幾天不夠吃。”
“姐姐不用擔心,餓不著他的。”肖香香笑道,“你如此擔心他,要是他以后成了陳世美怎么辦?”
阿東一聽駁道:“你亂說,玨哥哥可不是花心之人,他就算高中了狀元,也不會扔下月姐姐的。”
“人家是開玩笑的。”黃山松伸指在他頭上一點道,“你較什么真?”
“玨哥哥那么好的人,我是聽不得別人詆毀他的。”阿東仰著頭道,“就是開玩笑也不行!”
“喲喲喲。”肖香香笑道,“那是你姐夫,你當然要顧著他了。”
“我月姐姐的男人,當然是我姐夫了。”阿東眉毛一揚認真地道。
此話一出,惹得肖香香與黃山松哈哈大笑。
“你這個死丫頭。”秋失月羞紅著臉笑著去打肖香香,“你有事沒事就惹他說這些話。”
肖香香笑著跑開了。
“她惹我說話?”阿東掻著頭有些不解地道,“我說的可是實話啊。”
貢院之內,禮部派來監考的人員一個個不茍言笑,扳著臉,圓睜著眼,一副居高臨下,虎視眈眈的模樣。
一個個考生坐在自己的獨立單間里,左右互相看不到,前面除了過道便是一堵墻,處身其中,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王玉玨接到考題之后,仔細看了看,托著腮沉思起來,考慮成熟之后,才在稿紙上揮毫,或時又陷入沉思之中,或時又提筆疾書。
寫寫停停,停停寫寫,一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過去了。
傍晚時分,好多考生都點起了氣死風燈。有的因為一天都在焦慮之中度過,腦袋昏昏沉沉,便早早入睡。有的則在哀聲嘆氣,自恨所學太淺,筆下不生花。
王玉玨吃過干糧飲過水,又托腮沉思起來。
整天都處在高度緊張,費力思索之中,又加之毫無活動,所以他也疲憊倦怠,在沉思之中便睡了過去。
二月的天,夜晚很冷,尤其是北方更甚。
王玉玨在寒冷的浸襲下醒了過來,方才取下上層的板子與下面的合鋪在一起,又取下被子,裹在身上睡下。但是寒氣依然,他再也睡不著了,便又思索起考題來。
一連幾天,考生都在貢院中度過,枯燥乏味,孤獨寂寞。
讀書苦,考試難挨得也是如同受罪。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王玉玨感覺腦袋昏沉沉的甚是難受,從早到晚眼皮都想合上,為了讓頭腦清醒,他不時用冷水洗臉,但是卻沒有好轉,到了晚上更是想睡覺,于是便早早地睡下。
如此直到最后一天,當清晨醒來后,他雙眼依然感到有些昏花,頭腦依然昏昏沉沉,仔細一看謄寫的考卷不由傻眼了,只見原本書寫得工工整整的考卷上,這里被毛筆涂了一個疤,那里被毛筆刪去了幾行,亂得跟稿子完全沒有兩樣,使一篇原本很好的考卷,看上去令人生厭。
他心驚之下,頭腦立刻清醒了不少,看著考卷不可思議地道:“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這幾日來整天頭腦昏沉,思路不清,暗道難道是自己在迷糊中做下的這一切。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事已至此,一切已經無可挽回,在交卷的時候,只有低垂著頭,無地自容地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