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二人快速填飽肚子,騎馬登高一看,瓦剌人從四面八方涌來,已經將他們包圍了。
領頭的正是伯顏帖木兒。
那日他依靠獵鷹脫險,回去說與也先知道,也先一面派人四處打探,一面派兵在關押英宗皇帝的地方化裝成平民暗中守護。
他們探到二人的棲身之地,便出動大部人馬,準備將二人圍而殲之。
遠在兩里之外時,秋失月已經捕捉到了一絲信息,加上馬匹的反應,二人便斷定有大部人馬奔這里來了,是以用烤熟的山羊肉填飽肚子,將剩下的揣在懷里,便騎馬登高瞭望。
王玉玨看著滿山遍野的瓦剌人道:“那日狐貍沒打到,倒惹了一身臊。”
“來了更好,咱們與他們面對面較量一番,何況暗中打探也不是長久之計。”秋失月無所畏懼地道,“與他們當面鑼對面鼓地干一場,要是抓住他們的要人,咱們不就有了交換的籌碼。”
“要是能這樣最好。”王玉玨也道,“咱們來了月余,生活得就像躲躲藏藏的耗子,我也過煩了這樣的日子。好好干一場,管它成功與否,短痛好過長痛。”
二人矗立在山包頂上,再是顯眼不過。
有瓦剌人瞧見之后,趕緊向伯顏帖木兒稟報。
伯顏帖木兒望著山包之上的二人,嘿嘿一笑道:“終于將他們包圍住了,本將軍看你們這回往哪里逃。妄想來救人,只怕你們是泥菩薩過河了。”
他身邊的霍龍霍虎兩兄弟道:“咱們帶人沖上去,如不能將他們生擒活捉,亂刀砍死亂箭射死也一樣!”
“沖個屁!”伯顏帖木兒斥道,“這山坡上不是冰就是雪,向上走一步退三步,你能沖得上去?!”
“將軍,那現在該怎么辦?”霍龍問道。
伯顏帖木兒冷笑兩聲道:“這時節冰天雪地,高處風雪更甚,他們人無糧馬無草,能在上面呆多久?給我好好站穩腳跟,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沖下來,到那時咱們就將他們剁成肉醬!”
“我知道了。”霍虎有所領悟道,“將軍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就是這個意思。”伯顏帖木兒冷然道。
霍龍霍虎于是傳令下去,讓瓦剌兵原地不動,圍而不攻。
王秋二人所騎之馬的馬掌,是進雪域時才換的,而且特地在著地面打了一些防滑釘,所以二人的馬匹能踏著冰雪穩步走上山包。
他們見瓦剌人將自己二人團團圍住卻不進攻,也知道他們的意圖。
山頂的風勝過溝谷許多,吹得二人衣擺和頭發直往后飛揚。
“他們是要久困咱們啊。”王玉玨望著山下的瓦剌人道。
“他們是這個意思,但是咱們怎能乖乖地讓他們圍住?”秋失月抽出利劍,望著王玉玨道:“準備,往下沖,殺他個人仰馬翻!”
“好,殺他個人仰馬翻!”王玉玨也抽出了龍鳳鐔。
“下山!”二人手舉利刃,催馬一步步向下走來。
“準備!”霍龍霍虎看著向下走來的二人,立刻向眾瓦剌兵下令。
弓箭手紛紛搭箭拉弓,只要命令一下,立刻萬箭齊發!
王秋二人催馬緩步而下,進入利箭射程之內,雙腿支起腳鐙擊打馬腹,催動馬匹快速向瓦剌人沖去。
“放箭!”伯顏帖木兒見此馬上下令。
萬箭齊發,它們像吸血之鬼,猙著尖銳的利嘴向二人身軀飛去。
王玉玨揮動龍鳳鐔,將來箭一片片斬落,箭簇箭桿在馬頭前面堆得滿地都是。
秋失月見利箭蜂擁而來,一拍馬頸,神駒立刻屈腿坐地,矮身之后,全身貼在冰面上向下速滑。
先時站立的地方,周遭丈圓之地,密密麻麻插滿了箭桿。要是人被射中,儼然就成了刺猬。
瓦剌兵見對方連人帶馬向自己沖擊而來。趕緊向兩邊閃讓,敏捷的又已搭箭拉弓疾射,但是怎能躲過利劍的削斬?
秋失月神駒滑到平地之后,迅速長身而起,并且毫不停頓地向瓦剌兵陣營疾奔而去。
“快攔住她!”伯顏帖木兒高聲叫喊。
瓦剌兵已經不能再射箭,只有操起彎刀向她圍過來。
刀劍相碰之聲不絕于耳,緊接著便是驚呼慘叫。
瓦剌弓箭手被秋失月如此一鬧,能穩住身子繼續的兵士已經減少了不少。
王玉玨趁飛箭稍疏之際,催馬揮劍也沖下來。
二人在瓦剌兵中橫沖直闖,馬蹄踐踏,利劍斬劈,令瓦剌兵死傷無數,失魂落魄。
“給我圍住往死里砍!”伯顏帖木兒又下令道,“退后者,不抵抗者殺無赦!勇往直前者,立功者重賞!”
眾瓦刺兵士聞言,膽怯的也只得操刀上前,勇猛的闖勁更足。
劍起寒光閃,刃落血水飛,雙方一場好殺。
霍龍霍虎仗著人多勢眾,持刀催馬加入戰圈,一邊打斗,一邊督導瓦剌兵士。
王玉玨見霍龍是瓦剌兵的頭領,揮龍鳳鐔逼退近身之人,催馬向他直奔過去。
霍龍明知對手很強大,但是也不能示弱,因為伯顏帖木兒就在一邊看著,自己以后的飛黃騰達,還得仰仗這個將軍。
但是對手太強大了,豈是他能抵抗得了的?
雙方坐騎交錯而過時,兵器已經貫著洪荒之力斫向對方。
霍龍的彎刀勢沉力猛,但怎能與龍鳳鐔交鋒?刀劍一碰面,龍鳳鐔就像切豆腐一樣容便,無聲將它削斷。
霍龍還在驚訝之時,龍鳳鐔已經破刀而入,將他的胸肌劃開一條長口子。血水瞬間將衣衫浸濕,肌肉如唇一樣外翻,煞是觸目驚心。
霍龍慘叫之時,左手一拍馬鞍,持著半截斷刀向王玉玨飛撲過來,刀刃劃向他的喉結之處,企圖來個魚死網破。
王玉玨左掌擊出,勁氣將尚在半道的霍龍擊得反飛回去,墜落于亂軍之中。
瓦剌兵急速扶起,但是霍龍已經了無氣息了。
“殺!”眾瓦剌兵揮刀叫囂著撲上前來。
龍鳳鐔寒光立時四閃……
秋失月那邊,霍虎也是不堪一擊,一招殞命。
二人利劍,瓦剌兵遇者非死即傷。
伯顏帖木兒率隊而來,志在必得,誓將二人滅掉。
他一邊指揮內里兵士迎戰二人,一邊指揮外圍兵士向二人沖擊處填充人馬,無論二人往哪個方向突圍,都處在瓦剌兵包圍的中心。
雙方正在激烈廝殺之時,外圍突然馳來一騎。馬上之人一身華服,儼然是個貴公子模樣。他持著一桿蛇矛,沖瓦剌兵叫道:“閃開閃開,讓少爺來撩翻這兩個外族崽子!”
包圍的瓦剌兵士見此,誰敢不應,紛紛讓出一條道來,讓過他后又將包圍圈合攏。
指揮的伯顏帖木兒見此,立刻飛馬過去阻止:“巴勒,不許胡鬧。”
來者二十出頭,生得也是高大威猛,一副兇神模樣。聽得伯顏帖木兒出聲喝斥,勒馬長矛杵地道:“二叔,你就讓我去會會這兩個崽子吧,你們把他們說得那么神,讓我巴勒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兇。”
此人是也先的三兒子巴勒,歷來自視甚高,從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他聽說伯顏帖木兒帶人來圍剿王秋二人,便執意要來,當時未得允許,后來還是尋機會跑來了。
巴勒在蒙古語中是虎的意思,伯顏帖木兒也知道他確實有過人之處,但也是憑著一身蠻力和血氣方剛,與王秋二人這樣的高手對決是萬萬不行的,所以極力勸阻。
巴勒既然來了,豈有不戰之理,任伯顏帖木兒如何規勸他都視若罔聞。
伯顏帖木兒無法,只得讓他進入戰圈。
“小崽子,你巴勒小爺來了。”巴勒走進,叫著持矛對王玉玨飛刺而去。
“少爺來了。”眾瓦剌兵士見此歡呼雀躍,就如救星來了一樣。
巴勒恃勇而來,一上手就是猛刺猛掃。
他聽了伯顏帖木兒之言,知道對方手中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是以不敢與王玉玨那小劍相碰。
巴勒的一通刺掃,自然是徒勞無功,激得他的暴躁脾氣又犯了,哪管什么神兵利器,只管向王玉玨瘋狂進招。長矛被削斷了他也無所畏懼,面上一點也沒有驚駭之狀,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長矛一寸寸短去,二人幾乎成了近身肉搏。
巴勒揮舞鞭樣般的矛桿又向王玉玨打砸過來,雙目瞪得溜圓,而且泛紅。
王玉玨閃過砸來的一鞭,瞅準對方手腕一把抓去,將巴勒一下子揪了過來。
“啊——”
巴勒驚叫之時,身子已經被王玉玨橫放在馬上,接著在他大椎穴上拍了一掌,他便動彈不得了。
伯顏帖木兒早瞧見了巴勒不是對手,但是他又不能上前相幫——瓦剌兵少了指揮,必然會像無頭蒼蠅一樣毫無目標地亂竄。
他要將二人圍而殲之,自然不肯施出援手。但是巴勒被捉住,也同樣捉到了他的軟肋——瓦剌兵再也不敢上前廝殺了,紛紛持刀而退。
“巴勒,你這小子壞我大事!”伯顏帖木兒頓足長嘆。
“二叔,你快救我。”巴勒嘴巴貼在濕漉漉的馬毛上喊叫。
“你喊他二叔,那你就是也先之子了。”王玉玨心一喜問道。
“對,我老爸就是鼎鼎有名的大蒙古國師,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老爸會派兵將你們挫骨揚灰!”
圍攻秋失月的瓦剌兵士見國師之子被敵人活捉過去,也不敢再行出手,對二人只是圍而不攻。
伯顏帖木兒催馬上前對王玉玨道:“少俠這么厲害,總不會為難這個毛頭小子吧。”
“他既是也先之子,自然有很大的用途。”王玉玨笑道,“我自然不會為難他。”
“我大哥名下四五個兒子,就數這個愚蠢之極,你要是想以他為人質要挾我大哥那是妄想。”
“你糊弄人的話倒是有一套。”王玉玨冷然道。
“不是糊弄你,不信你可以試試。”伯顏帖木兒雙手一攤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保管你能救出你的英宗皇帝。”
“你有這么好心腸?”秋失月譏道。
“不是好心腸,我們是打個賭。”伯顏帖木兒道,“若如你們勝了,我們就將那朱祁鎮交給你們帶回去,若如輸了,你們也就只能怪自己技藝不佳。”
“賭什么?”王玉玨問道。
“眼看就要過年了,過了年元宵節之后,我們列陣等你們來破,若如你們破得了,咱們一定兌現諾言。”
“你這是騙我放還你的寶貝侄兒吧。”王玉玨不信地道。
“想我伯顏帖木兒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說話豈會陰奉陽違。何況你們有如神人,根本就用不著拿這個小兒來作為要挾的手段。”
“好,只要你信守承諾,咱們就來賭一場。”王玉玨將巴勒被封的穴道解開放下馬去。
巴勒回到伯顏帖木兒身邊,以為他真的是在耍手段,于是沖眾瓦剌兵士叫道:“本少爺已經脫險了,你們快圍上去殺了這兩人!”
“混帳!”伯顏帖木兒聞言甩手就是兩巴掌,“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叫你不要妄為你偏不信。現在老子說的話豈能更改?”
巴勒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少俠,我伯顏帖木兒說過的話就要算數——現在咱們馬上撤兵。你元宵之后一定得赴約。你們在這荒山野外也不是辦法,不如住到帳篷中去,我保準這段時間沒人會與你們作對。”
“謝謝盛情。”王玉玨抱拳道,“我們已經住慣了,不喜歡熱鬧的地方。你回去吧,咱們保準到時一定赴約。”
“好,后會有期。”伯顏帖木兒說畢領兵退去。
雪地上,王秋二人的身影顯得越發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