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殿下昨夜里一直呆在皇后娘娘那里。”
“嗯,兄長他回將軍府沒?”
“沒......不過他離開了笙歌巷。”
“這就好,無憂做事向來干凈。”
我的哥哥,我其實根本就不在乎你回不回家,只要別讓我看到你跟那種女人在一起就好。凌瀟兒想著,又狠狠的剪去一枝新發出來的枝條,這位太子妃真是好雅興又為人和善,天都黑了,還屏退宮娥,在這里修剪花花草草。
“那殿下現在在何處?”
“還是在皇后娘娘那里。”還是凌琳最懂她心意,只知道關心什么,都替他問清楚了。
想想也是,非要說跟慕錚扯得上關系的,除了她凌瀟兒也就只有他的母親皇后娘娘,還有就是姑姑素瑤娘娘的女兒夕晨公主了。若真要說女人的話,他幾乎從未見過慕錚真正的對哪個女人感興趣,除了自己,他身邊就沒出現過任何一個女人,可以這么理解,他慕錚不是不愛凌瀟兒,他是不愛任何一個女人,自己得不到的,別人照樣也沒得到。
凌瀟兒想即便是無情無義,相對無言,她和他就這樣看一輩子也好。慕錚身邊的女人,到頭來只有她凌瀟兒,也只能有她!而寧白玉,一個死人,命都沒有了,又能拿什么和她爭!
凌琳看著凌瀟兒莫名的就笑了,心里忍不住升起一絲涼意,小姐這些年來,真的變了許多。
而這個幾乎不出門的女人,又哪里會知道,慕錚才跟一個女人睡了一夜,還是一個長得像寧白玉的的女人。到頭來慕錚身邊只有她凌瀟兒一個人?可是一切都沒到頭。
只是那個無憂明明對慕錚的行蹤一清二楚,卻為何隱去了玉樹銀花這一說?
慕錚從玉樹銀花出來,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每個牢房的門都是鐵皮,最下面有道小門,除了飯點都是鎖著的,里面暗無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還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
慕錚跟著獄猝來到一個牢房門口,他進去后,那道鐵門再一次關緊,阻隔了外面的一切光明。
當歸又往火盆里添了根材,照亮四周或明或暗新舊交替的血跡,火盆前的架子上綁著一個人,那個從待君客棧帶回來的刺客。破碎的衣衫隱約可以看到他胸口的圖騰,是一個饕餮,而在當歸身上曾經也有一個同樣的圖騰,這個圖騰早在他快死在不歸崖邊時自己用刀連皮帶肉的割去了。
這個饕餮乍看之下與普通的饕餮沒什么兩樣,細節處很有特點,饕餮的頭麒麟的身體,或許在如今的大慕王朝里,只有當歸識得,每個寧國暗衛身上都有一樣的圖騰。初入大內暗衛的時候,暗衛長就給他刺上了這個身首不一的異獸,然后告訴他,如果任務失敗,做一件事,剜去胸口的這塊肉。
暗衛長,寧國最優秀的殺手,無名無姓,沒有活人見過他的臉,九年前宮變那日,這個人只留下一句“護住公主”,就消失不見,生死不明。
而客棧里帶來的這個人,卻是有意把胸口的那個異獸留了下來。
當歸看向那個圖騰時,他對當歸說:“這個,你和我都有,還是同一個人刻上的。”
后半句話倒是出乎當歸的意料,當歸一直以為活著的人只有慕錚知道他其實是寧國暗衛。
“可問出什么眉目了?”
當歸起身回到:“這人是寧國大內的暗衛無疑,他還知道我也曾是寧國暗衛。”
“他就只說了,要見慕國太子,之后不管怎么折騰都閉口不語。”
刑部的手段讓人聞之色變,再看看這個人現在殘破不堪的身軀,估計每一種都在他身上走過一道了,而這個生不如死的人雖然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依然努力的挺直了腰板,立在那里。
這樣的人,慕錚也沒少見,也親自伺候過一些,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翹起二郎腿,很是舒坦的坐在那人面前,不知從哪里掏出把銼子銼起指甲來,漫不經心的說:“我就是你要找的慕國太子,慕錚。”
那人咳嗽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緩緩睜開眼睛,一滴紅色的汗從眼皮上滴落下來。
他用力睜開大眼睛,辨認眼前的人是慕錚無疑,才開口:“又見面了,慕少帥。”他叫的竟是慕錚九年前的稱呼。
那只銼著指甲是手停住了,慕少帥,真是恍如隔世。
“哈哈哈!慕錚,是不是太子當久了,忘了自己是誰了?”說完,把滴著血汗的頭使勁往前伸,看著慕錚一臉輕蔑的笑。
好生狂妄,當歸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在慕錚面前這么說話,不由得有點擔心,慕錚不會殺了他吧?
太子殿下一言不發,好吧,不管怎樣他都習慣一言不發,能動手解決的事,有必要動嘴嗎?看著自己銼好的指甲,像欣賞一幅大作,輕輕站起身,身子前傾,湊過去,差不多要貼著那人的臉,恨不得下一秒就親上!
慕錚輕聲說道:“我不在乎自己是誰,我只關心你的主子是誰。”
那個人把頭靠在柱子上,若有所思的端詳了慕錚良久,笑得更為張狂:“哈哈哈......你會不在乎自己是誰?!笑話!笑話!”似大笑拉扯到渾身傷口,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又接著說:“你的新婚之日,也是寧國覆滅之時,你要的就是當這個太子殿下!你就是為了這個位置才和公主大婚的!你的一切!慕國的一切都是公主給你的!你靠女人當的太子!”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那人劇烈的咳嗽起來。
慕錚把銼子抵到那人喉部,牢房里死一般沉靜,慕錚一動不動,也沒往前刺半分,看不出任何情緒,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口氣說了慕錚近幾年來的所有禁忌,看來果真是來找死的!
他邊咳邊笑,顫動中銼子已劃傷喉部的皮膚,鮮血直流,可他毫不關心。
當歸呆立在一旁,看向慕錚的眼神里滿是疑問,他希望那個沉默少語的男子狂暴的吼一聲,不是這樣的!那個人嘴里說的,在當歸看來就是事實,可他現在又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不愿相信慕錚是那樣的人。
當歸之前不明白,慕錚貴為一國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什么非要放棄在帝都的錦衣玉食,去過刀口舔血的生活?他有問過慕錚,他答他的是:我這樣的人,只配去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所以后來太子府一直都是在處理一些隱秘危險之事。
旁人只當他是在穩固自己的權利地位,只有當歸知道他不過是在想方設法的折磨自己,就像在贖罪一樣,疼痛越多內心越是能夠得到一絲安慰。可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慕錚不知道,可他還是選擇這樣活著,直到有人殺死他,他好去地獄給她說聲對不起。
“白玉公主,還活著。”那人在慕錚耳邊低聲說道。
什么?!他說什么?!
“想不到吧?等著吧,她會來找你,送你往生!哈哈哈......”那人脖子猛然向前一伸,慕錚手里的銼子直接刺入他喉中,笑聲戛然而止,血濺了慕錚一臉,起先還用力高昂著的頭顱,沉沉垂下。
其實對于這個人來說,可以讓自己死的方法實在是太多,可他就是要等到這一刻,告訴慕錚,她還活著,就要來找他索命了。
任何時候都穩重冷靜的男子,只能呆呆愣在那里,一時間竟忘了把刺入那人喉嚨的銼子拔出。
這話于當歸來說,也是平地一聲驚雷,那,不歸崖下的著紅嫁衣的枯骨又是誰?還有,殿下曾說過的像白玉公主的那個孟夫人又是誰?!那人已經死透了,再不會說話,也問不出他剛才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慕錚手一松,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抵住額頭止不住的顫抖,當歸吃驚的說不出話來,這還是那個殺人連眼都不會眨一下的太子殿下嗎?從未見他怕過什么,即便是從血海中爬出來依然緊握破空,面色沉靜,絲毫不亂,他從不懼怕身后跟了多少孤魂野鬼,來之即斬之。
他不知,慕錚幾乎要瘋了!深信寧白玉死了,整整九年,可孟秋水出現了,他又燃起一絲希望,如果她真是玉兒,他定會拋下一切留在她身邊,不管她愿不愿意。而不歸崖下的白骨,讓她粉身碎骨的事實就擺在他面前,他又信她是真的死了,便澆滅了心中所有希望,余生就只剩等死了。而現在,這個前朝的殺手又告訴他,寧白玉活著!她究竟是死是活?
慕錚只想刨開那堆墳,好好問問那里的白骨,你究竟是誰?
白玉公主,還活著。
此時,慕錚心里只想到一個人,孟秋水。他從來不覺得她會是寧白玉,他的玉兒不是那個樣子,他的玉兒純潔的就像一塊白玉。另他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一心只想殺了孟秋水,倘若她真是他的玉兒,那他豈不是又要再殺她一次?
猛地,他拿過當歸手中的劍,一下下朝著架子上的人劈去,四分五裂。
那日刑部的人,只看見太子殿下渾身是血,滿臉煞氣的走了出來,眾人紛紛跪地不敢再抬頭多看一眼,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地獄爬出來要人命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