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最近總有人無緣無故失蹤?”顧原看著臉上刻著“奴”字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管理所有苦工的大管事關重。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在礦山里挖了個通往外界的洞,后來派人在礦山里搜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什么洞口。”關重忽然面露懼色的顫聲道:“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
顧原疑惑道:“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稟報錦大人?”
關重欲言又止,最后硬著頭皮道:“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怕錦大人會怪罪,就想著等事情解決再向上稟報,后來事態越來越失控,我就派人去了,統領大人沒有見到老羅鍋?”
“老羅鍋?”顧原想起了剛到軍營時在營外看到的那位老人,點頭道:“見到了,他也死了。”
關重臉色微微一變,顧原明顯的看到他有話想說,便道:“想說什么就說吧。”
“他的身體一直很硬朗,怎么會突然死了?”
顧原滿臉愁色,道:“不止是他,還有很多人都死了。”
“大人!”耳邊忽然傳來劉文成低沉的聲音,是用真元聚成一線傳來的,只有顧原一個人能聽得到,“言多必失!”
顧原猛然驚覺,不過視線掃過一片神色不安的苦工后,他的表情又變得輕松,回道:“你還擔心他們會叛亂?”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大人。”
顧原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常年窩在狹仄的山洞里,就算他們有一身通天的本事,都要被消磨殆盡了。”
的確,正如顧原所說,所有的苦工都佝僂著腰,目光呆滯。不是他們對顧原等人有敬畏,而是山洞太矮,他們弓腰勞作久了,腰再直不起來了。
在黑暗的洞里每日機械的揮鎬,他們的反應能力變得非常遲鈍,從他們呆若木雞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一二。
這樣的人想要叛亂,只怕是不夠殺的,就算再來一萬人,結果也是一樣。
又閑談幾句,見關重對任何事都不知情,深感無奈的顧原望向猶如巨獸張開獠牙大口的礦洞,放出神識,然而深入之后,一無所獲。
“你確定是這里?”顧原看著張道光問道。
“路上有尸體被拖拽的血跡,你不是都看到了?”
顧原滿目困惑的說道:“路上的確是有血跡,就連山洞里都有幾處,可每條通道都是死路。”
“你忘了還有一種可能。”張道光道:“礦洞里也許被人布了陣法。”
顧原眼睛一亮,道:“進去瞧瞧?”
正說著,路上忽然有一個人急沖沖跑來,光著一只腳,頭發散亂,邊跑邊喊,“大人!大人!”
來人近到眼前,是看守楊馳的趙安,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來礦山時就被留下,現在只見他不見楊馳。
“什么事?”
趙安來的太急,傷口又迸裂,血都從衣下滲了出來,氣喘吁吁道:“楊馳……楊馳跑了!”
“跑了?”顧原皺眉道:“怎么會跑的?”
趙安羞愧道:“你們走后,他又要吃又要喝,后來說要上茅房,我本來是盯著他的,他說什么我喜歡他那東西之類的話,我就……就……”
“你就轉身,結果他給你后腦勺來了一石頭,把你砸暈了。”劉文成看著趙安腦后的腫包,接道。
“他的手腳不是都被綁起了?”顧原道:“我記得他的丹府也被封住了,怎么搬起的石頭?”
“我……我……”趙安不敢去看顧原的眼睛,垂著頭道:“我給他松綁了。”
“為什么?”劉文成很不理解。
“他說他怕尿濕褲子要用手扶,如果我喜歡,可以幫他,他不介意,我就……就……”
“算了,算了。”顧原擺擺手,臉色忽然又一變,道:“我想起來了,我們留在五道崗不是等著龐遠派人來殺?還到處查什么?”
“啊呀。”身邊的幾人都是恍然驚覺一般,道:“對啊,我們為什么查?”
昨晚事情發生的突然,又充滿詭異,眾人只想著搞清事情真相,倒是把他們目前的處境忘了個干凈。
“走了,走了……”
說話間,離礦山五十里處的天空上陡然騰起一團巨大的塵云,直徑寬達數百丈,所在方向赫然是龐遠軍營之所在。
顧原失聲道:“那里是……”
……
天京皇城。
一襲紫紅龍袍的姜明從龍椅走下,步聲在空曠的大殿內顯得尤為沉重,當頭戴冕冠的他來到殿外,隨他身軀搖擺的垂旒緩緩靜止。
綿綿細雨從天降落,但皇城上空就像是有一塊滾燙的透明琉璃,雨落下后,瞬間蒸發。
這便是大燕朝最有名的陣法——琉璃鏡。
姜明眺望南疆方向,仿佛已看到了慘烈的廝殺,嘴角翹起,道:“榮先生是不是出發了?”
空無一人的大殿外,身穿繡著花鳥藍袍的王長春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姜明下首,面露不可思議之色,這位皇帝陛下可是第一次稱呼榮翠蘭為先生。
姜明沒有轉身,便知道王長春露出了怎樣的表情,淡淡道:“你是覺得榮翠蘭當不起朕的一句‘先生’?”
王長春躬身道:“陛下……”
姜明感慨萬千,道:“榮翠蘭為朕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如何當不起?”
王長春還是道:“陛下……”
“朕等這個時機等了太久。”姜明仰面望天,堆滿細紋的眼角又生出幾道溝壑,以一種很慶幸的語氣說道:“再等下去,朕可是要被拖垮了。”
“陛下!”還是相同的兩個字,但語氣很不一樣。
“你啊,還真是不可愛。”姜明放聲大笑,“撤去大陣,朕要淋雨!”
“陛下不可!!”王長春急呼,天空中驟然出現一條五爪金龍,僅七寸長,但龍目攝人心魄,蘊含著無上威嚴。
姜明指著那條存在千年之久的五爪金龍,喊道:“說的就是你,給朕撤去陣法!”
天京城的靈氣劇烈波動,五爪金龍不含一絲感情的吐出兩個字,“螻蟻。”
“他媽的!”姜明扔掉冕冠,擼起袖子,“你下來,你這條小爬蟲這么厲害,怎么還成了琉璃鏡的陣眼?”
王長春緊緊抱住姜明的腰,焦急喊道:“陛下,陛下!”
天京城的靈氣像沸騰的水,大雨傾盆而下,近百年沒淋過雨的姜明大病一場,臥榻十日,雨也下了十日,守衛皇城的侍衛在失去陣法的十天里過得很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