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恪,這里好玩嗎?”謝敬亭一邊走,一邊開口問道。
旁邊戴著面具的孩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比你家里還好玩?”謝敬亭轉(zhuǎn)過頭。
趙言恪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了想,又搖搖頭。他此時戴著面具,謝敬亭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眼睛。
謝敬亭蹲下身盯著孩子問道:“到底是這里有意思,還是家里有意思?”
孩子歪起了頭搓著雙手,仔細(xì)思考這個對他而言并不算簡單的問題。思考了片刻,他低聲道:“這里好玩。”
謝敬亭問道:“既然這里這么好玩,你就一直待在這里好不好?”
趙言恪聞言立刻奮力搖頭。
“為什么不愿意呢?你看,這里有好玩的面具,有很多你沒吃過的好東西,還有好多你沒去過的,比你家里還好玩的地方,只要你一直待在這里,我就能帶你把這里的好吃的好玩的全部享受個遍,家里有什么好的?”
孩子像是受到了驚嚇,啜泣道:“我不要好玩的,我想回家!”
謝敬亭站起身,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道:“既然這樣,就不要喜歡上這里的東西,不管它有多么稀奇好玩。你如果能辦到的話,我就帶你回家。”
趙言恪聞言一愣,他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變得正經(jīng)起來,仔細(xì)想了想,趙言恪把剛剛才戴在臉上不到半個時辰的面具拿了下來,揮手扔在地上。
“走吧。”說完,謝敬亭頭也不回,自顧自向前走去。
孩子回頭看了那個狼頭面具一眼,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走在前方的謝敬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謝敬亭,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二人身后,陣陣風(fēng)吹過那個被拋棄的狼頭面具,發(fā)出低聲的,無人聽到的嗚咽。
半個時辰后,大梁皇宮門前。
二人安靜地站在這座輝煌的皇城門外,都沒有開口說話。
趙言恪看著那個他走一天也走不完的地方,只是感覺到世上原來還有這么大的庭院。他抬頭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他只是盯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陣烈風(fēng)吹過,趙言恪瞇起眼睛,本能地躲在謝敬亭身后。
“等你走進(jìn)這個地方,就沒人替你擋風(fēng)了。”謝敬亭目望前方,開口說道。
趙言恪聞言,松開了抓著謝敬亭衣服的手,慢慢走到前面,狂風(fēng)似乎找到機(jī)會,大笑著拍在孩子的臉上。
過了片刻,狂風(fēng)還是沒有停歇,趙言恪的臉上滑下淚痕。謝敬亭伸出手,將他護(hù)在懷中。
“疼不疼?”
趙言恪把臉深埋,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敬亭嘆了口氣,問道:“趙言恪,我有辦法讓你回家,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孩子使勁點(diǎn)頭,他不懂什么陰謀陽謀,只要能回家,什么他都不管。
“那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謝敬亭蹲下身子,幫孩子拭去兩行清淚,說道:“到了書院以后,不管是誰教你讀書,也不管他說什么,你統(tǒng)統(tǒng)不要聽,就算聽到什么,也通通不要信,你知道嗎?”
趙言恪有點(diǎn)不明白面前這個人的意思,他雖然年紀(jì)小,但并不是傻子,他第一次被帶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那一群大人說的話,雖然他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那些話都不是什么好話。
包括這個男人說的話。
他記得,之后那個“陛下”還非常高興。
可是現(xiàn)在,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和那時候完全不一樣,這種感覺,讓趙言恪對他產(chǎn)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趙言恪懵懵懂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敬亭笑了。
“我們走吧。”
謝敬亭帶著趙言恪進(jìn)了宮,此刻再來這個帶給他恐懼的地方,趙言恪才發(fā)現(xiàn)這里真的很大很大,一直走了近半個時辰,二人才走到“房門口”,趙言恪又見了那個很厲害的“陛下”,也見到了那些大人和老頭們,這次他膽子大了一點(diǎn),在過去的一個月里,他已經(jīng)見過了他們不知多少次。
“陛下”好像和那些人爭論著什么事情,直到最后,他才看了自己一眼,說了一句:
“謝愛卿,就由你把他送到書院吧!”
謝敬亭行禮道:“臣遵旨”,之后他領(lǐng)著趙言恪離開。
...
“以后,你就只有一個人生活在這里了。”
“士郎別院”門前,謝敬亭開口說道。
趙言恪向里面看去,里面一眼望不到頭,趙言恪打了一個寒顫,不知為什么,他感到那里面有什么東西,讓他十分恐懼。
此時,謝敬亭的手放在了趙言恪肩膀上,說道:“別怕,我們進(jìn)去看看。”
二人走到里面,正中央擺著黃花梨木桌椅,正對桌椅是一個人的畫像。
謝敬亭看到那幅畫,皺緊了眉頭。
二人走到后面的一件房屋內(nèi),這里是趙言恪以后休息的地方,里面的陳設(shè)很奢華,精致桌椅,雕刻精美的床榻,地上鋪著長長的精美地毯,桌椅旁邊還有著一個取暖用的香爐。
謝敬亭深吸口氣,開口問道:“怎么樣,這里不錯吧?”
趙言恪抬起頭看著謝敬亭,說道:“謝大人,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在這里。”
謝敬亭聽到“謝大人”的稱呼,哈哈大笑起來:“我不叫謝大人,我叫謝敬亭,你就叫我謝先生吧!”
趙言恪想了想,盯著地面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哦。”
謝敬亭回到了家中。
此刻他腦海中響起孩子的聲音:
“謝先生,我什么時候能回家?這里一點(diǎn)也不好玩了,我不喜歡這里。”
謝敬亭盯著面前的一封信,自言自語道:“快了,快了。”
......
趙言恪獨(dú)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別院,望著和好幾個自己那么高的人同高的院墻,顯得無所適從。
此時,尚年幼的趙言恪還不知道,這個叫謝敬亭的男子見到他有多慶幸,也不明白多年后,在那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他為什么會為了自己做出那么大的犧牲。
而當(dāng)他遇到生命中的一些人,逐漸明白這一切的時候,他時常回首北方,記得在那個冰冷的國度,曾有一間終日溫暖的府邸,教會他為為人處世,陪伴了他數(shù)年人生。